涂伟业颇为得意。
他从小在琉璃厂附近的胡同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文玩古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放学后天天在琉璃厂混,周末别的同学写作业打篮球玩游戏,他蹬着自行车跑去潘家园跟摊主们聊天,完全是野路子自学成才。
后来大学毕业进了发改协会,他这个兴趣爱好也没有改变,在古董行里有不小的名气。
刚刚王春雨拿出来的梅瓶,仿制水平相当不错,不懂行的人很容易被糊弄住。
但涂伟业是什么人啊,打小这种东西见得多了,上手一摸再瞄两眼基本就心里有数。
看到涂伟业高兴的样子,李睿指着桌上的一排盒子道:“涂哥,这都是我近几年收来的东西,请您帮我看看。”
“好!”涂伟业坐下来,打开第一个盒子,然后眉头就蹙在一起。
李睿问:“怎么,东西不对吗?”
涂伟业道:“李睿,你这东西从哪儿收来的啊?”
李睿道:“潘家园啊。”
涂伟业哭笑不得的道:“你要说2000年以前,去潘家园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件真东西,这些年你就算把潘家园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件真东西!”
李睿道:“您的意思是,这东西不行?”
涂伟业摇头道:“何止是不行啊,做工也太糙了,都不用上手摸,一眼假!”
李睿道:“没事,这东西收来的价钱也便宜,假就假了,就当交学费了。”
接下来是第二件,涂伟业眯着眼睛摸了一圈,又拿出手电里里外外照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不对。”
“这个也不对?”李睿张大嘴巴。
涂伟业道:“这个造假的水平比上一个强多了,可还是有几处破绽……你看这个人物眼睛无神,线条非常木讷,还有底部的落款字体应该是电脑做出来的……”
王春雨在一旁附和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来了,确实不对劲!”
涂伟业一件又一件的看过去,一连看了六件,全都假的。
看完第六件,涂伟业看看最后剩下的盒子,一脸无奈的道:“李睿,看来你当初那幅《春江花月》,还真是运气好碰着的。”
李睿道:“我确实不太懂,都是随便买着玩的,没想到全是赝品。”
王春雨笑了笑道:“刚开始玩古董,交点学费是正常的,我也交过不少学费。”
李睿问:“涂哥,我这几件东西,能值多少钱?”
涂伟业道:“假的能值几个钱?要我说啊……一件一百块钱最多了。”
“那我不是亏大了?”李睿叹口气,“古董的学问比芯片公司还深,我算是搞不明白了。罢了罢了,这些我全都不要了!”
涂伟业笑道:“那不是还有最后一件吗,不看看了?”
李睿摇头道:“不用看了,肯定也是赝品……”
正说着,李睿的手机响起,接通之后听了两句话,连忙道:“涂哥,王哥,我公司临时有点事,得赶紧回去处理。这几件东西,你们看着帮我处理吧。我先走,改天请你们喝茶赔罪!”
说完李睿就急匆匆的走了。
等李睿出了门,涂伟业摇摇头道:“李总的性子也太急了。”
王春雨笑了笑道:“毕竟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涂伟业就道:“这几件破烂怎么处理?要不咱俩搬出去,丢桶吧。”
王春雨眯着眼睛道:“那不还有最后一件吗,打开看看吧。”
涂伟业随手拽过锦盒,一边打开一边和王春雨聊着,先入为主的觉着这里面肯定也是件赝品,并没当回事。
摸了两把,涂伟业身边微微一变,也不跟王春雨说话,打开手电埋着头,看了一圈又一圈,一连看了好几圈。
王春雨道:“怎么了?”
涂伟业嘶了一声:“这东西……好像是真的呦!”
王春雨凑过去瞄了眼道:“这是个霁蓝釉的天球瓶?看着像是乾隆时期的。”
涂伟业点点头道:“好眼力,这是个描金宝相花如意天球瓶,应该是官窑烧制的真品!”
“真的?”王春雨讶道。
涂伟业道:“你看看这瓶子,底涩胎微微内凹,器型饱满,胎壁较厚,瓷质精细,我不敢百分百确定是真品,但也有九成九的把握!”
“你既然说是九成九的把握,那就一定是了!”王春雨啧啧道,“这件真品,能值多少?”
“至少一百五十万。”涂伟业道,“还是比较保守的数字,如果拿去港岛佳士得拍卖,遇到有缘人,拍出三百万也不稀奇。”涂伟业一边说着,一边捧着天球瓶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悠悠的道:“给李总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个瓶子拿回去吧。”
王春雨笑了笑道:“我看不必了,他以为这些都是赝品,要咱们帮着处理的。”
涂伟业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拿回去吧。”王春雨道。
“这怎么行。”涂伟业连连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拿回去像什么话!”
王春雨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是贵重东西?刚刚你要是不多看一眼,它现在已经丢在桶里面了!”
“这……”涂伟业还是觉得不妥。
王春雨已经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要还,你去还,我可不管。反正我会告诉李睿,这些破烂儿全丢桶了!”
眼睁睁看着王春雨离开,涂伟业目光落回天球瓶上,许久后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