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个字,宛如杀神祭出了弑天利剑,惊得人骇然失色。
清河已率着数千黑甲骑兵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杀戮,双方人数相当,然而在气势上,这些没有经历过大型战火的禁卫与守城军早已被这些由铁与火淬炼过的军人所压倒。
未战先馁,兵之大忌。
这一片平地,转眼间就成了人间炼狱,再没有人顾得上楚清欢,在面对这些沉默无声只知道拿刀杀的军人面前,胆子稍大的还知道提刀对抗,胆量不足的则返身就逃,而往往越是不战而逃,越是死得快。
陈屏儿弯腰呕吐,脸色惨白至发青,却硬逼着自己睁眼看着,看着那些曾杀她至亲之人的禁卫被人同样无情地斩杀。
楚清欢拔出匕首,放开了张成,将他往前一推。
张成脚下一踉,神情惨淡,他知道,不管如何,他的命都留不住,哪怕楚清欢放了他,回去之后萧天成也不会饶了他,更有可能会迁怒家人,倒不如死在这里,还成留个战死之名。
“念在你当初的识时务与今日的骨气上,我不杀你。”楚清欢知他想法,淡淡道,“你在宫中做统领多年,相信多少给自己留了后路。我可以放你离开,能不能救你家人出齐都,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张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见她全无玩笑之意,这才相信自己所听,顿时眼眶一热,三十好几的汉子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若你大难不死,可带家人前往大邺找我,我会给你家人一方平安,免除颠沛之苦,若不然……”楚清欢没有再往下说,但话中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
张成砰然跪在血泥之中,不顾满地血水泥泞,砰砰砰重重磕了三个头。
“谢公主不杀之恩!”
“谢公主成全之恩!”
他站起,满脸都是血污,连眼睛都是通红,定定地看着楚清欢,动了动嘴唇,猛地转身牵过一匹失去主人的马,跃马而去。
楚清欢静静地看着前面那个修罗场,看着文晋这边的人象是被割倒的麦子一般一批批倒下,眸光清冷无波。
“公子?!”身后钟平忽地一声惊呼,下一刻便已与那些侍卫奔了出去。
她倏地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却见前方一灰一白两人骑马而来,蹄声被这边的喧杂淹没,可马背上的人,不正是鲁江与严子桓?
心中忽然便是淡淡的喜悦升起——他没事,萧天成并没有为难他。
随即便微蹙了眉,这么大的雨,他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赶了来,身上连个遮雨的雨披与竹笠都没有,就他那样的身子骨,真是不要命了。
严子桓一张脸苍白得象他身上那件白色锦衣,头上的束发早已散落,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堪,摇摇欲坠,象是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倜傥fēng_liú模样。
这个但凡出门便需有马车,上了马车还得躺着,身下还要垫上三层软垫的人,说不定连骑马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到过,此时就那么风里雨里地颠簸了那么久,只为了她。
他并没有去看那满地的尸骨,眼睛急切地搜寻着,当看到远远站在一边的楚清欢时,他狭长漆黑的眸子蓦地一亮,青白的唇便深深地弯了起来。
一笑,容颜倾绝,偏那笑里还带着丝孩子气的开心。
她心中一暖,便也微微地笑起。
唇弧微扬,心中突起警兆,她回头,便见高坐于墨骓上的夏侯渊不知何时手持金色长弓,金羽墨箭上弦,弦如满月,箭尖一点寒光对准了毫无察觉欣然而笑的严子桓。
神情肃杀,通体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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