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一紧,齐齐转头望向门外。医女们顿时正了正容色,面色恭顺地立着。
子初随大家一起看到了门外之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个头精瘦矮小,身着墨蓝深色长袍,一头浓密黑发高高束起,此刻不悦地走进,在他身后,则是惠民局的掌事医女,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眉间有两道深深的沟壑。
“局使大人,您回来了。”余君比起众医女,相对泰然地多,面对此人同样是客气礼貌,但却病不惧怕。
局使见到余君,稍微缓了缓神色:“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已经转到了子初的身上,然后主动走到了患者身边,为他把起脉来。那一眼顶多就只有一个呼吸,其中包含着斥责和恼怒。
子初不认识此人,不过看方一贞,张锦慧等人的态度,再加上余君对他的称呼,也就知道了他是惠民局的最高官员。
四五个呼吸之后,局使周海辛一脸沉色,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妇人,转过身来道:“你,跟本官出来!”这话是冲着子初说的,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强烈的不满。
掌事医女冷冷地晲了子初一眼,再跟着周海辛走了出去。
“哎。”两人从诊堂中出去之后,吴七七叹了口气,方一贞也有些担忧,虽说她们和子初的关系一般,但子初给她们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医理的理解程度,使二人望尘莫及。再看周局使的样子,两人就只道一会儿子初出去,定少不得一顿批评。
而一边的张锦慧则不然,她反倒有些讥讽地瞄了子初一眼,身边的庄羽也冷眼将她瞅着。
子初神态自若,也不去看张锦慧不善的目光,径自从她身旁擦过。
诊堂之外,周海辛正阴沉着脸站在惠民司门口的一颗参天榕树下,在子初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同掌事医女低声说了什么,发现子初走了出来,就停止了和掌事医女的对话。
“你是刚来到惠民局的?”人刚走近,就听到周海辛沉沉道。
子初道:“是。”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刚才掌事医女告诉他的。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给病患下处方!知不知道你的处方会害一个病患枉死?身为一个医女如此欠考虑,总有一日要酿成大祸!”范海辛厉声斥责。
子初容色认真道:“下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语声平缓,一点都没有慌乱之态。
“混账!亏你是个医者,基本的药理莫非你都不懂?!若是如此,趁早给本官滚出惠民局,你这样下手不知轻重的医女,本官岂能留你!”周局使怒火爆发,唾沫星子直喷,抬起手指着惠民局的大门。
他怒意滔天,轰然如山崩的声音顿时传到了诊堂里,方一贞等人都被外面传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转而面面相觑,快步跑到门口小心地探头在门边张望。
余君面色沉寂,眸光之中明暗不定,最后率先走出了诊堂,恰好听子初平静的声音铿锵有力。
“正因为知道,下官才有胆一试,大人——”
“给本官闭嘴!”周局使盱目怒视,直接将她的话打断,就差没有伸手刮她一个耳刮子,深深呼吸着喝道:“还执迷不悟!才学了几年的医,居然敢跟本官犟!好啊!”
余君见周局使暴怒,心道不好,立即疾步过去道:“大人请息怒,子初医女也只是救人心切!”
“这哪是救人心切,分明就是拿患者的身子做试验。”一边,掌事医女冷声插话道。
子初面色不变,但眼神有些冷厉,道:“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附子是有大毒,但正因如此,方可作为强心主将,其毒性也正是起死回生的药效所在,阳回则生,阳去则死,生死存亡于一发之际,附子为纯阳大辛大热之性,非其以大剂量雷霆万钧之力不能斩关夺门,破阴回阳。”
周局使面色大变,破口道:“你还敢说用,这法子是谁教你的!”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暗红如酒醉。
子初暗叹,她极为不爽,周局使初衷是好,但就是畏首畏尾,老者病危垂死谁都知晓,别说她有把握治将之治好,就算没有把握,死马当活马医,存活的几率也总比坐着等死高,对于他们的顾虑,她认为实在有点多余。
余君见状,叹了叹,神色之中有些无奈,道:“算了吧子初医女,患者本就垂死,你那法子大约也行不通了,回去吧。”
事已至此,她已不能再多说,周局使显然听不进去。于是在周海辛气呼呼的目光下,她平静道:“我知道了。”
回道诊堂,余君望着她低声道:“你的话我并非不信,但是患者若是在惠民局被治死,就要对惠民局造成影响,局使大人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子初皱着眉,人命关天,名声还要比人命更重要?
似乎是看懂了子初的想法,余君再苦涩道:“你要知道,除了我们关阳洲有设立惠民局,在锦州和永州同样也有,我们三个局并非也完全没有联系,三个州城之中,一直以来数我们的惠民局医员人手最少,水平最差,朝廷也最不重视,若是再传出治死人的消息,距离我们最近的锦州惠民局便更加要压我们一筹,局使大人才从锦州惠民局回来,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听到这里,子初也明白了大概,这种时候她不好说什么,名声受损固然没有那么需要在意的,但是朝廷若不对惠民局加以重视,便不会再多加拨款,这样一来惠民局的药材数量也要受制,总的来说,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