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摆,屋内人影闪动,子初本就光滑的指甲深深埋进了掌心,过于用力,以至于手心隐隐发疼。这显然是被贺镶恶心的,此次他故意提起这事,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病由心生,二公子亦是爱惜自己的人,这都已坚持了数日,便不好中途断了。”子初强迫自己对这个性格阴暗的男人客气相待,打起精神露出笑脸来,对于这个曾经毫不犹豫就能割开她手臂嗜其血的男子来说,她相信,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本就有些疲累,现在还要应付贺镶,她已有些厌烦。
贺镶呵呵一笑,但这笑声却比鬼魂索命的好不到哪里去,一样的阴翳,一样的令人觉得冷丝丝。他缓缓站了起来,那细瘦的手指划过桌布上绣着的殷红的鸡冠花,宛如是用指尖鲜血勾勒描绘的。
“你害怕了?”贺镶步步逼近,笑容不减。
子初冷静地将他望着,笑道:“说不是自然是骗人,没有谁会喜欢动辄便自残,若真的有——那必然也是心里有了什么阴影的怪人。”这话说得似乎无心,那一句内心阴暗的怪人,事实上也不晓得在说谁。
“怪人,常人,都是凭着自己所想而做事,说起来都是做自己想做的,又有什么分别。”他凑近她,将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扭曲话中的意思。
“扯得有些远了,公子不远千里寻来,那便长话短说,且让我先号脉看看。”子初不落痕迹地退后一小步,笑着就移开脚,走向桌边的圆凳,示意贺镶也坐下。
这算是不耐烦与他说话了?
贺镶侧眼睨着子初,笑意减淡,他是国公之子,这世上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拒绝他!带着近乎极端的想法,他眼底闪过讥诮,不紧不慢地踱去。
诊脉之后,子初随口道:“倒不似之前那般虚了。”
“所以呢?”贺镶拾起了茶杯,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道。
“依我之见,还是继续服药酒为妥。”子初抬眼,刚好落到了他凸出的喉结上,又迅速转开视线,作深思熟虑之貌。
一只冰凉的手爬上了她的手臂,顿时让她脊背发冷。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想要甩开的冲动时,就听到贺镶轻嘲地道:“你最好别给我玩什么把戏,本公子要的是快速见效,你那破药酒,谁知道本公子还要喝多久才好的了。”
手臂上的力道随着他的话越收越紧,愈来愈清晰的疼痛之感从她的手臂上直传她的大脑!
“若是公子怀疑我,大可另寻高明,又何必继续叫我来看,既是让我来看,那便是要听我的信我的,如此我亦会用心为公子看病。”子初被他拧地痛,不自觉地皱眉道,语气中带了隐隐的锐气。
“你敢给我说教!”贺镶猛然起身,顺道一把将她带起,毫无顾忌地将她推向了桌沿,顿时茶盏磕碰,桌脚颤抖。
手臂上的痛意还未散去,更为尖利的痛楚又席卷而来,她暗恼,早知道这人性格喜怒无常,说了几句就开始动用暴力手段,简直丧心病狂。
她咬牙,面色不太好看,漠然道:“我作为医者,自当是以关心患者病情为先,无论说了什么,都是为病人的康健着想,并无其他意思,二公子也是自爱之人,难道不希望快些好起来?”
“你可真能说,本公子可不是吃奶的小孩,三言两语就想要哄骗我?”贺镶冷笑道。
子初接话:“公子心如明镜,那何须问我,看事实说话岂非更好。”
贺镶眯着眼睛将她审视一遍,那目光像是装了绣花针,一次一次地将她的肌肤刺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过了十数个呼吸,他的手才微微一松,将她一把推开。
腰间原本被撞上的地方再次受到了桌沿的冲击,谁会料到这人如此难测,饶是心存戒意有所防范,还是不当心间将她伤得咬牙切齿。
子初想要纠正刚才的想法,此人不仅性格上阴晴不定,心也是格外的冷血无情。如此自私又残酷的人,心里永远都不会装下别人,胸口那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于她,就像是瘟神,每次“被”见一面,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给你一日的时间,药酒给本公子调配好了,本公子会叫人去取。”贺镶又恢复了那阴寒的模样,鬼魂一般森然。
子初忍着想要一拳打爆他脑袋的想法,冷道:“如若要喝至少也需半月。”
贺镶闻言呵笑道:“给你一日便是一日,其余的事便是本公子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面上带笑,语气却是冷的。
总算是有惊无险,本以为他还想要做一些什么古怪之举,没想到说完配药的事情,贺镶就这样轻松地放她回去。
走出了食肆,背对着大门的脸在逆光中有些凉意,子初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之中,再久留一刻,她就厌恶贺镶更多一分。
高楼的窗棂内,贺镶那白中交替着幽诡的面正对着她的背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渐次远去,直到她拐入一片暗色中,再看不见。
远离了那渗人的眼眸,子初的肩背这才放松下来,回望一眼的后方,登时如冰霜覆面,只是徐徐一瞥。
“还站着做什么,等着他再来请你回去做客?”
子初一惊,旋即感觉了这道声音的熟悉。脸上的冷意缓缓融化,淡淡的笑容爬了上来。
几步之外的拐角前,易长卿抱臂而立,后背抵着冰冷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