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寝局新送来的帷帐, 都经过了皇后娘娘的鉴定。确认了新送来的帷帐都没有任何香味后, 她才意味深长地瞥了尚寝一眼, 让宫女们赶紧都换上。尚寝与司设女官躬身垂首立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肖尚宫与沈尚仪等仔细地打量着她们,不放过任何一个人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幻。/p
不多时,乾清宫内便焕然一新, 再也没有浅淡的香气缭绕其中。窗外的春风再度送来温和而又清新的气息,倚坐在龙床上的朱佑樘终是觉得喉咙间的痒意平息了许多, 再度就着张清皎递上来的瓷杯喝了些温水。/p
张清皎给他拭去额角的薄汗, 轻声道:“万岁爷可觉得好些了?不如躺下来, 稍作歇息?”/p
朱佑樘微微颔首, 用嘶哑的声音道:“让那群御医过来诊脉, 开镇咳安神的方子便足矣。”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病因”正是那些换下去的帷帐,而不是什么风寒。但即使如此, 持续不断的咳嗽以及一夜未眠也已经令他十分疲惫了,确实该好好休息。/p
张清皎坐在龙床边,淡淡地望着御医们轮流诊脉,开出了镇咳安神的方子,立即命何鼎亲自去熬『药』。何鼎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去了庑房里。这可是给万岁爷喝的『药』, 他必须一直不错眼地看着才能放心。/p
萧敬看了看外头的女官们,深知此事必须尽快调查清楚,于是行礼道:“皇后娘娘放心, 万岁爷这里有老奴伺候着。”/p
张清皎轻轻点头:“那便有劳萧伴伴了,我借用乾清宫西暖阁处理宫务。若万岁爷这里有甚么事,只管派人前来告诉我。”说罢,她看了看似睡非睡的朱佑樘,随手给他掖了掖锦被便离开了。/p
不久之后,乾清宫西暖阁内。/p
张清皎坐在椅子上,接过沈尚仪呈上的茶水,轻轻地啜了一口,而后将茶盏放在旁边。天青『色』的薄胎茶盏发出了轻轻的撞击声,打破了暖阁内的沉寂,让尚寝局众女官都不由得微微颤了颤。/p
明明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明明她掌握宫务也只有短短两三个月而已,但她们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她给众人带来的压力甚至胜过了当初的太后娘娘。经过这些时日,她们早已经本能地意识到,这一位绝不是甚么软弱可欺的人物,更不是能随意敷衍糊弄的主儿。/p
“娘娘,那些撤下的帷帐,臣都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也叫来了尚食与司『药』。”肖尚宫道,将一小片从撤下的帷帐上剪下来的绸缎呈上去。/p
张清皎拈起那块布料,放在鼻尖闻了闻。肖尚宫与沈尚仪蹙紧眉,满脸都是担忧:“娘娘……”她们有心想阻拦,却不够眼明手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拿着那块“危险”的绸缎细细地闻起来——/p
她们当然不知道何谓“过敏”,但常年在宫中生活的人们往往想象力更为丰富。只要想到这些帷帐是让皇帝陛下咳嗽的罪魁祸首,而上头带着不明香气,就足够她们脑补出无数曲折的阴谋诡计了。事涉皇帝陛下,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p
尚寝与司设女官也都是聪明人,立即跪下请罪,每个人的脸上一片煞白。她们甚至不敢为自己辩解,因为即使她们并没有谋害皇帝陛下之心,这件事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她们都已经几乎是没有活路了。/p
“尚食,司『药』,你们过来闻闻,这究竟是甚么香气。”张清皎淡淡地道,“再将负责浆洗帷帐的宫女都带来,问问她们究竟在帷帐上添了甚么,是熏香还是别的。搜查她们的房间,将有类似香气的东西都收集过来。”/p
“是。”尚食与司『药』上前,仔细地闻起来。她们的神『色』都有些异样,互相瞧了瞧,方道:“娘娘,臣等以为,这应该是蔷薇『露』的香气。但并不是进贡蔷薇『露』,而是民间自制的,里头放了不少别的香料,因此香气不纯。幸而这些帷帐上只是沾了一些,若是沾得多了,香气便会格外刺鼻。”/p
“这些香料里,可有任何有害之物?”张清皎又问。/p
“回禀娘娘,并没有。只是用的都是低劣的香料,有很多杂质而已。”尚食道,“若是娘娘有所怀疑,不如让御医来闻一闻,确认各种香料的种类?”/p
“暂且不必了。”张清皎道,“若是确定此事并非投毒,不是有人刻意要对万岁爷不利,我并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尚寝上下恐怕是留不住了。”/p
过敏这种事,谁都料想不到,只能说确实是意外。但过敏源她却必须控制起来,同样的情况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不过,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了,其他人未必会像她一样想,指不定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这样的意外,若是当作谋逆来处理,所有的当事者未免都太过冤枉了。/p
闻言,跪在地上的尚寝局众女官立即叩首。为首的尚寝抖着唇道:“臣叩谢娘娘隆恩!”/p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此事毕竟是尚寝局的疏忽,你们的过失必定要得到惩处。”张清皎瞥了瞥众人,沉『吟』道,“最近,宫正司正在重新制定宫规,对你们的惩罚也该以新宫规作为标准来衡量。肖尚宫,去将宫正唤过来。”/p
“是。”转身出去之前,肖尚宫依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块绸缎,示意尚食与司『药』将它放得离皇后娘娘远一些。沈尚仪也不着痕迹地立在了尚寝局众人与皇后娘娘之间,避免她们失仪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