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喜了?!”/p
张鹤龄兄弟将好消息带回府中后, 张峦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脸上似悲似喜, 久久未曾反应过来。这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是一年前发生的那场闹剧,是依旧被软禁在正院里,始终执『迷』不悟的金氏。若是那时女儿被她们劝得动摇了, 当真按她们所言安排那名宫女,时至今日又该会是何等懊悔?/p
同时, 他亦想到了那些替女儿忧心将来的日日夜夜。尽管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表『露』在人前的从来都只有对女儿的绝对信任与全心支持。可在心底, 他何尝不曾想过若是女儿一生无子该如何是好?何尝不曾忧心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呢?/p
他的神态如此复杂, 年纪尚小的张延龄自是看不明白, 张鹤龄却隐约间有些懂了——/p
虽说姐夫与姐姐感情极好,可谁也无法保证他们的感情能持续终生。若想做好最终失宠的打算,无子的皇后与有子的皇后未来将是天壤之别。万一姐夫驾崩的时候, 太子的生母还活着,且被尊为圣母皇太后,姐姐这位母后皇太后的地位又该是何等尴尬。连他都知道,英庙的孝庄钱皇后便是前车之鉴。/p
所幸,姐姐终于有了喜讯,不必经历他们想象中的苦难了。即使这一位不是皇子而是皇女亦是无妨, 说不得再过两三年便该有皇子了。且不提其他人是如何想的,他始终都觉得,只要是姐姐的孩子, 必定都极为聪慧可爱,无论男女都很讨人喜欢。/p
“爹,我是不是该给外甥准备出生贺礼了?”张延龄的话让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回过了神,便听他兴致勃勃地道,“嘿嘿,说来,咱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呢。不如两种都备上,总有能用得上的时候。”/p
“呸,童言无忌。”张峦忙喝道,“别胡说,这一胎必定是皇子。”/p
“爹你怎么知道?”张延龄很是意外,隐隐被他无比笃定的言辞给说服了,“连宫里那些女医都诊不出来男女呢,你也有好些天不曾入宫见姐姐了,怎会知道她腹中的到底是外甥还是外甥女?难道,这是你掐算出来的?”说着,他的目光猛然便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家爹,活像是头一次发现他不为人知的长处似的。/p
张峦『揉』了『揉』他的脑袋:“胡思『乱』想甚么呢?我不是街头的道士和尚,不会掐算,也不懂得如何给人算命。可我知道,你姐姐这一胎必须得是皇子。否则,依旧是镇不住宫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宫女,也镇不住前朝后宫的非议之声。一日没有皇子伴身,她便一日不得安宁。”/p
张延龄听不懂这些话,张鹤龄却接道:“先开花后结果也没甚么不好。咱们家不是一直如此么?爹娘先有了姐姐,才有了我和延哥儿;姑父姑母亦是先有了两位表姐,后来才有了表兄。”在他这个年纪,能如此淡定地议论这些,绝非寻常之事。普通的少年郎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会关注这种生儿生女的事呢?/p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希望这一胎是皇女。”张峦道。金氏与张氏的子女缘分都算是较为艰难的,先有了长女,隔了好些年才等到了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与长女之间更是差了十余岁。为着子嗣之事,她们俩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忍过多少责难。若是皇后娘娘也如此,那便意味着,或许长达十余年间她都须得承受着诞育皇嗣的沉重压力。/p
见张鹤龄皱着眉还想辩驳,张峦不由得失笑。他这是怎么了?与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提起这些事作甚?难道他还期望他们能够理解他,甚至能够给他出主意不成?唉,自从女儿出嫁后,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p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无论如何,娘娘有喜都是好消息,你们俩去一趟正院罢。我也会派人告知你们姑父姑母,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愣着作甚么?去罢。她到底是你们的娘,总该让她知道的。”至于金氏知道之后,究竟是会狂喜还是觉得懊悔,那便与他无干了。/p
张鹤龄兄弟俩便依言去了正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金氏。金氏愣愣地望着他们,像是无法理解他们的言下之意。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娘娘有好消息了?如今已经几个月了?难不难受?”/p
“不足两个月,脉息尚浅。”张鹤龄回道,“以我们今日所见,姐姐一如往常,似乎并不觉得难受,也许是尚未到时候。”/p
“不足两个月,那便是年前年后的事了。”金氏喃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愣住了。她怎么依稀记得,似是有人与她说过,若是皇后有子,必定应在正月呢?原来,那人说得半点不差,只是错开了一年而已。可就是这错开的一年,却让她尝尽了酸甜苦辣,她又该寻谁说理去呢?/p
见她似有懊悔之意,张鹤龄板着脸认真道:“娘,如今你总该知道错了罢。姐姐根本不需要谋夺别人的孩子,更不需要用别人的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连姐夫与姐姐都能等得一年又一年,你当初怎么偏偏等不得呢?怎么连姐姐都不愿意相信,反倒是更愿意相信一个并不熟悉的外甥女呢?”/p
金氏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他,脸上神『色』瞬息万变。而后,她忽然道:“果然是我求得佛菩萨显灵,保佑着娘娘呢。”/p
张鹤龄兄弟俩怔了怔,不知她所言为何意。正要问个究竟,便见她忽然立了起来,来到旁边的佛堂里,跪在地上念念有词起来:“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