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皇后起居注>第八十二章 宫中举丧

不久之后, 清宁宫也接到了报丧的消息。朱佑樘独自静坐了片刻, 不期然地想起了这么些年来万贵妃给他带来的痛苦与阴影。在他出生之前, 她便是笼罩在他们母子俩身上的阴云。他曾经被这片阴云折磨得夜不能寐,不得不时时谨慎,每一步都行得小心翼翼。而今,在他成家之前, 它终是散去了。/p

折磨了他这么久的阴云,没有机会再继续折磨他的妻儿, 确实是值得庆幸之事——自从确定万家数人都因脑卒中而亡之后, 他等这一天其实等了许久, 暗中也悄悄做了些布置。从万贵妃越来越频繁的昏厥来看, 他很清楚这个消息或许随时都有可能传过来。只可惜, 依旧有些太突然了,他还来不及为母亲做些什么……/p

想到此处,朱佑樘眼底掠过一抹沉沉的郁『色』。不过, 他很快便将这些情绪藏进了心底,唤道:“更衣。”此时他穿着枣红『色』的八团龙燕居服,并不适合出现在安喜宫。唯有立刻换上一身素服,才不会被有心人挑出错来。/p

当朱佑樘赶到安喜宫的时候,里头早已是一片慌『乱』。萧敬正奉朱见深的口谕,将所有宫女太监都关押起来, 仔细审问万贵妃薨逝前后可有异状。一时间,喊冤的,叫嚷着救命的, 跪下来求饶命的,妄想冲出去的,绝望哭泣的,几乎是随处可见。/p

“千岁爷救命啊!”还有人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扑了过来。/p

何鼎与李广忙将这些人挡住,唯恐他们冲撞了自家主子。朱佑樘微微皱起眉:“萧伴伴素来公允,不过是奉旨问你们几句话罢了,何须如此惊慌。闹得安喜宫如今不得安宁,处处混『乱』不堪,成何体统?”/p

他温雅俊美的面容虽看起来温和如旧,却也透着几分东宫太子的威势。这几句话亦是说得不轻不重,令不少宫女太监都猛然醒悟过来,究竟该如何做才能给自己谋取一条活路——哭哭嚷嚷只会让皇帝陛下更疑心贵妃死因不明。若是他们能证明,贵妃之死确实是意外,皇帝陛下总不会像贵妃那样狠心,让他们都去地下继续侍奉贵妃。/p

这时候,太后的舆驾也已经到了。朱佑樘忙上前给周太后行礼,扶着她登下舆车。周太后环视着周围,眉头轻轻一动:“该问的确实须得问清楚。不过,倘若他们没有过错,便是看在他们曾经侍奉过万氏的份上,也不该处罚他们。就当是为咱们家里积攒些功德也好,不可枉造杀孽。”/p

“老奴明白。”萧敬回道。他当然很清楚,这些宫女太监其实都是一群苦命人。就算他们没有什么功劳,也有苦劳。毕竟,这宫里谁不知道,侍奉万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活儿。每年从安喜宫里拖出去的尸首和丢进安乐堂的人还少么?/p

祖孙二人缓步走入安喜宫正殿内,就见朱见深呆怔着坐在床边,正紧紧地握住万贵妃的手不放。而万贵妃披头散发,脸『色』青白地躺在床上,显然早已没了气息。她的痹诹丝衽的那一刹那,狰狞而又扭曲,好似是一位发了疯的老『妇』,半点也没有往常的模样了。/p

即使如此,朱见深亦是毫不在意。仿佛能透过她的遗体,望见当年那位奉孙太后之命前来照顾他的芳华正茂的侍女。无论她是否随着时间渐渐变老了,在他的心里,永远都铭记着她青春年少时的面容。/p

可是,如今掌心里的温度正在慢慢流失,这具身体正在变得僵硬。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的万侍长也已经死了。意识到残酷现实的这一刹那,朱见深的精神瞬间便萎靡下来。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茫然与无措,仿佛一位失去了怙恃的孤儿,再也寻不着自己的依靠。/p

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太后与朱佑樘身上的时候,意识才恢复了片刻的清醒,张口便道:“……贵妃去了,我也活不长了……”说罢,竟是双目发红,泪如雨下。/p

“堂堂皇帝,浑说甚么?!”周太后喝道,使眼『色』让旁边的覃吉等人将他扶起来。朱见深挣扎着不愿起身,她淡淡地道:“你难道愿意万氏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入棺?不想让她大殓了?若是身体完全僵硬了,连丧服都穿不进去!你自个儿选罢!”/p

朱见深愣住了,呆呆地望向他心爱的女人。她那般爱美,定然不愿意这么狼狈的下葬……连她的神情,也不能这样狰狞地去往地府。于是,他不再挣扎,只是将手覆在了万贵妃的脸孔上,低声道:“安心去罢,朕迟早会来陪你的。”/p

说来也奇怪,等他移开手掌的时候,万贵妃的遗容便平静了许多。朱见深似悲似喜,命李女官给她大殓,便扶着覃吉等大太监来到外头的燕居室里。此时,皇后、邵宸妃等后妃也都纷纷赶到了,各怀心思地静静立在他跟前。/p

朱见深缓缓地环视她们,用依旧带着哽咽的声音道:“皇贵妃薨逝,以高祖所颁的《孝慈录》礼制服丧。太子与诸皇子,皆为庶母服齐衰杖期一年。文武百官与三品以上的内外命『妇』,着丧服哭灵一日。你们回宫去,将衣裳换了再过来。”/p

皇后与众妃皆应诺,带着皇子皇女们离开了,朱佑樘也行礼告退。等他们都走远了,周太后方皱眉道:“皇帝,便是按《孝慈录》守制,也应遵循仁庙(朱高炽)与诚孝太皇太后(张氏)的遗命,以日易月,十二日即除。此外,二哥儿的婚事亦不能耽误。”/p

朱见深望着她,看起来格外疲惫:“宫中举丧,不宜举行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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