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玩人间蒸发,而我却可以若无其事的生活,呼吸、喝水、吃饭,看起来与一个正常人再相似不过,只是隐隐之中却又总觉得什么地方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秩序,变的很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渐渐好来的身体重新又陷入了病痛里,高烧过后是持续不断的低烧,脑袋终日昏昏沉沉、涨的很,腿脚四肢也一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某日,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假期的时间如同悄悄走来的春天一样悄悄溜走,宋婷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了回学校的机票,明天就走,本就是约好一起返校的,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便直接说让她走之前过来接我就好。
家里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梁妈,由此忽然想起了还在医院的孟凡臣,趁着精神勉强还过得去,便简单收拾一下打算去探望。
拨通他主治医生的电话,却听对方说他早已经出院。
不得不承认我在这一瞬间短暂的开心起来,终日阴霾的生活里,总算是有了一件明媚的事情,让人觉得不至过于绝望。
“是吗,终于康复了吗?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至少,从内心而言可以不用再如此愧疚了吧。
“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
“病人的视网膜和晶状体都遭受了不可再生性的创伤,加之事故过后没有及时予以全面正规的治疗,间接加重了视神经萎缩过程——”
“大夫请直接告诉我接过。”
“经过我们的诊断,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眼睛没有复明的希望,因此院方建议病人在家接受保守治疗。”
所有的坏运气像是约好了似的,噩耗接踵而来,如果上帝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请停下来,因为很不好笑,现在的我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已经禁不起任何一丝折腾。
我打起精神重新安排日程,推迟返校的日子。
次日清晨,宋婷按照约定过来时,我简单说明原委后,将行李托付给了她。
“是佩辙来了呀,快快坐,秀芹,快倒水。”
“孟伯伯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来看看小综哥哥。”
“凡晨在他房间里。”提到自己儿子,孟伯伯的眸子很快暗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坐也不敢坐下,只能走向孟凡臣的房间。
“妈,我才喝过牛奶,怎么又来了。”孟凡臣声音温柔干净,脸上还是我曾经渴望却不可及的微笑,仿佛阳光落在脸上一样。
他的眼睛大而漂亮,正对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好像他可以看到,恍惚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小综哥哥。”
他身体不甚明显的一顿,却刚好被我捕捉到。
“别怕,是我,佩辙。”
孟凡臣的表情看起来哭笑不得,我也自觉刚刚的话有些傻,不禁发笑。
“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要不要尝尝。”我打开提过来的点心盒子,孟凡臣夸张的大吸了一口空气。
“好香。”
“乱说什么,那么远你闻得到?”
“你不知道盲人的四感都很灵敏吗。”孟凡臣说着已经自己伸手拿了点心往嘴里塞。
“吃慢点,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我转过身,眼睛里的液体忍不住转来转去,即使明知道他看不到,仍是要自欺欺人的背对着他。
他现在已经可以闲话家常一般说出‘盲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只是我没想到还可以如此坚强,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别人谈天说地。
“佩辙,点心是从哪里买的?黄油放的有点多,但是奶精和可可粉的比例我很喜欢,总而言之还是蛮可以的。知不知道你家附近有一家叫做‘猫女郎’的西点店味道特正,香草蛋挞做得尤其好,啧啧,真的很棒。”孟凡臣似乎陷入了对美食的回忆,面容看起来无限知足。
他做过电台的兼职记者,说话带着一股淡淡的京腔,卧室里的采光很好,光线亮亮的打在他脸上,从蓬蓬软软的头发到长睫毛上都忽闪着浅金色,漂亮纯净的像是来人间做客的天使,只是可惜——
犹豫再三,有些话我终究还是决定问出来。
“小综哥哥,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的告诉我。”
跟凡晨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走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然日落西山,我黄昏时候离开,他站在楼前送我,背后是无边夕阳洒下的金芒。他站在路旁侧耳细听着我离开的脚步声,却不知道我始终倒着走路,视线贪恋的盯着他看了多久。
我生活里已经没有像他一样美好的人了,小综哥哥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唯一一缕可以透过阴霾径直照射进我内心的圣光,外人看来或许我在帮助他,可却没人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像信徒一样虔诚的膜拜并且依赖着他。
宋婷发来消息说会帮我打理好床铺和柜子,让我安心,同时却也说了一个让我无法安心的消息:秀才退学了。
不管怎么说,重生回来能够留住宋婷的友谊着实是一种福气,她对人的好不似苏灿一样霸道、不似秀才一样无限温柔,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照拂,让人没有机会对她说感谢的话,心里却始终暖暖的。
我像是疯了一样忽视秀才的一切,宋婷发过来的消息只当没看到最后一句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不会因为心脏被掏空而窒息。
将精心挑选的导盲犬送给孟凡臣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暂时落地,让我得到了片刻的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