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徐宁本来呆滞的心,又萌生了一些希望。
朱棣招手将她与徐增寿唤至床前,指着礼单的“寒”字,说道:“你们摸一摸。”
徐宁有些不解,但听得朱棣语气十分坚定,便依言伸手在寒字上摸了一下。她只觉得纸张纹理厚实舒服,其余并未发现什么。
徐增寿也伸手一试,细细摸了一番,正在琢磨间,忽然手指停顿了一下,立刻又重回“寒”字上摸了摸,又将手指放到鼻端下闻了闻,惊讶地失声道:“是明灭水!”
“什么水?”徐宁见徐增寿的表情,显然发现了什么问题,急急追问道。
“明灭水是我大明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一种军事用品。”朱棣回答了徐宁的疑问。
“皇上龙兴之时,为防细作之乱,使用了多种方式传递军情。后来诚意伯献出了明灭水的方子,将书信涂抹上明灭水,字迹将全数消失。待收到书信后,涂抹上明灭水的解药,方得显现。”徐增寿详细地为徐宁解答。
徐增寿对军中之事本无甚兴趣,但他小时顽劣,常常四处蹦跶,徐达的书房也没有逃过他的魔掌,书房中那些军中之物,自然也落入他的囊中。当时他对其中的明灭水最为好奇,还曾用它捉弄过朱柚,因此印象深刻。
徐宁听了张大了嘴,这和中学时化学老师说的那些隐形字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以前他们用米汤,用牛奶,如今却改了名字,叫明灭水。
“若是明灭水,没有解药,怎么显现得出字来?这个寒字可是后来显现出来的。”徐宁摇了摇头,指出他们逻辑中的漏洞。
朱棣对徐宁的细心竖了一下拇指表示赞赏。嘴里很快说道:“只须再涂上无根水,明灭水便可长时不显。若什么也不涂,那么两个时辰之后。字迹便清楚如常。
徐宁默然无语。若真是这样,那么胡惟庸用明灭水在礼单上写了这个“寒”字。再不需要做什么,这个字便会在两个时辰后,自行显示出来。虽然礼单上忽然多出一个字,过程比较惊悚,但那时候礼单早已被叠在一块搁置了起来,谁又会盯着一份礼单两个时辰呢?这样一来,便再无对证。若朱棣用这人参出了什么差池,胡惟庸便可将过错推到朱礼身上,推说是朱礼没看清礼单,以致用错了药。徐宁心中暗惊。
“明灭水晾干之后会在纸上留下很细小的微末。若不细察,便完全看不出来。而且还有极淡的酸味,你闻闻……”徐增寿边说边将礼单放至徐宁鼻子下方。
徐宁轻轻一嗅,果然吸到了非常微弱的一丝酸味。
“看来真是胡惟庸!”徐宁同意了两人的看法。她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朱棣看着徐宁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心里也放下了大石头。他原本极担心此事会令徐宁陷入困境,如今找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徐宁便可以脱身了。
他并不知道,徐宁如此不假思索便肯定是胡惟庸所为,未尝不是害怕知道真是朱棣所为呢? “燕王。咱们与他并未结仇,为什么胡惟庸要害咱们?”徐增寿看见那寒人参后,便对什么事都产生了疑惑。
“阿寿,此事上次也曾与你说过,你可还记得胡绩德?”朱棣并不了解事情真相,但他猜测胡惟庸定是还记恨着当日的事情。那时朱棣力保徐宁,拿藩王之势硬将胡惟庸逼退,以致他无法为胡绩德报仇。
“所以他便拿寒人参冒充人参来敬献?大家都知道燕王你受伤损到了筋脉与血气,肯定要进补。此时便需要用到人参。那么他适时进献的山参,必定将取而用之。”徐增寿恍然大悟道。
因为保护太子而受伤,身体本已大亏的朱棣,若再被寒人参一逼,那么去见朱家老祖宗的机会便大大增加。若朱棣真有什么事,即使追查到他的身上,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朱礼拿出那份礼单来证实,而礼单上确实写着“长白山五百年野寒山参”。
“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徐增寿叹了一声。他最佩服那些用脑子便能甩开普通人一大截的人物。
徐宁为解开谜团还没高兴多久,便又垂下了头。本来可以证明是野山参,如今这物证却相当于自动销毁了,那么她便再无东西可以证明清白了。
朱棣见徐宁面上露出欢欣鼓舞的神色,忽然又是一黯,心中明了,便说道:“徐宁,不必担心,这山参是我送予你的。一切由我来承担。你只需要告诉他们是我看错野山参好了。”
徐宁一怔,抬起头看向朱棣,正巧看见他关切的目光正看着他。他这么说,那便是决定替徐宁担下这个罪责。要知道,虽然并非有意,但这疏忽之意,不大不小也是一个罪责。若徐达要追究起来,也有一点牵连。但如今朱棣却一力担下罪责,将徐宁排除在外,显然不愿徐宁受责。想到这,徐宁心中一暖,只觉得心里本已摇摇欲坠的东西,忽又坚实了起来。
“阿寿,“朱棣将手中的礼单递给徐增寿,交待道,“你将这礼单给徐将军送去,让他也看看胡惟庸的歹毒心思。”若非阴差阳错,朱棣将野山参送给了徐宁,那么此时,吐血不止的便不是徐辉祖,而是朱棣了。朱棣自然明白,因此言语间对胡惟庸也不再客气。
徐增寿点点头,接过礼单,说道:“这是自然。不过爹爹本就不相信阿宁会害大哥!否则也不会让我前来询问了。”若是徐达让徐增寿陪同宋氏前来,那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