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宇文晔才彻底的放弃了什么似得,因为一整天的忙碌更绷紧的肩膀微微松缓了一些下来,对她道:“那,你去吧。”
商如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看着她这样,宇文晔沉郁的心情也在这一刻松缓了不少,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道:“你啊,明知道这一次的事赢不了,还这么拼命。”
商如意松开了他的手,却又抬头看向他,眨眨眼睛:“未必赢不了啊。”
“哦?”
“凤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太原,你第一次带我进军营的时候。”
“……”
宇文晔一怔,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商如意笑道:“那个时候你让我跟黄公翼比试骑射,而我,的确是输了——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
“……”
“可后来你告诉我,我虽然输了,但因为我比得坦荡,比得全力以赴,所以赢得了军中的敬意。”
“……”
“也赢得了你的敬意。”
说着,她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宇文晔:“那应该是我到现在的人生里,赢得的,最好的东西了。”
“……”
“所以,就算这一次连我哥都说是必输之局,就算我们只是为了找出那个人,但我也想全力以赴。”
“……”
“也许,能赢得一些意外的东西呢?”
“……”
宇文晔看着她,不说话了。
其实,对于一个擅长作战,从不熟悉疫病治理的人来说,今天处理一切事情都让他感到处处掣肘,疲惫不堪,但此刻,那颗已经疲惫的心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着,竟像是要活过来了。
是了,他也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对她尚无情意可言,只是听到一个小女子“吹嘘”自己擅长骑射,便故意让她去跟黄公翼比试骑射,而结果也不出所料,商如意惨败而回。
但——
当他看到商如意站在万军当中,明明是输了,明明输得一败涂地,可她全力以赴的样子,却反倒让一个失败者显得那么的光芒万丈,更是激起了军中士兵们的欢呼。
她的确赢得了整个军营的敬意,也赢得了他对她的敬意。
但,他从未告诉过她——
那是他猝不及防的,对她的第一次心跳。
却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可此刻突然一提,再看向眼前这个仍然如当时一般的小女子,那种猝不及防的心跳,居然又一次来袭。
让他,又一次心动。
见宇文晔沉默着不语,商如意也不多说什么,只伸手推了推他,笑道:“好啦,总之都说定了,我明天就跟你一道出门。你现在先去沐——”
话没说完,就感到手腕一沉。
那炽热的温度令商如意的心也有些不可抑制的乱跳起来,一低头,才发现是宇文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是,跟她抓住他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的体温要高得多,肌肤相贴的地方,烫得她微微瑟缩,可甚至还来不及抽回,就感觉身子一轻,宇文晔竟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进了内室。
“哎——”
商如意还要说什么,可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吞掉似得,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夜风一急,吹熄了房中仅剩的一盏烛台。
突如其来的黑暗里,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又仿佛黏黏腻腻的声响,过了不知多久,商如意绵软的,甜腻的声音才喘息着响起——
“你,你不累吗?”
沉默中,仿佛有人咬了咬牙,又过了许久,才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看我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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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明明得到了他的应允,今天可以去长乐坊,可商如意却是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时屋内已经一室通明了。
而她,却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掉,又重新装上一般。
软绵绵的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积攒了一点力气慢慢的起身,而身边早已经没了人。
这个时候,商如意都有些怀疑他的身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昨天是他出去忙了一整天,自己在家只做了一点针线活,可最后,却是自己被他折腾得全身虚软,连起身都费力,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一大早便出去了。
可恶……
又羞又恼的起床洗漱,等用过早饭,商如意便带着图舍儿和卧雪出了门。
这个时候的大兴城内,虽然并非空无一人,但街道寂静,马车走了半日才勉强见到一两个行人,也都蒙面裹身,畏畏缩缩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而上了朱雀大街,一路往南,渐渐的,空气里那股浓烈的药味越来越重。
带着药味的雾气,也越来越重。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人说道:“少夫人,长乐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