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不动声色的将簪子递给了图舍儿,道:“那你拿回去给她吧,刚刚——掉到屋外了。”
图舍儿急忙接过来揣好,道:“是。”
之后,两人一番洗漱便睡了。
可是,带着一身的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却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外面已经敲响了三更鼓,商如意仍然能听到身边的人发出的清晰而清醒的呼吸声。
她轻声道:“你还没睡啊。”
宇文晔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晦暗光线下她明亮的眼睛:“你怎么也还没睡?”
商如意轻声道:“你说,我们这一次的计策,真的能行得通吗?”
宇文晔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是因为那只发簪,所以担心了吗?”
“……”
商如意咬着下唇,无声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很明白,宇文愆捡到那支发簪,是他们先失的一步棋。
那是卧雪常带的发簪,但她平时并不会走到宇文愆行动的地方去,更何况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她都跟着商如意在长乐坊中忙碌。
唯一可能掉落这个簪子,又能被宇文愆捡到的地方,就是延祚坊。
也就是,她跟着那个中年人潜入延祚坊,看清了那些在坊中施药的人,更捡到了那中年人掉落的,属于“广寒客”的钱袋的时候。
而宇文愆,他虽然跟卧雪不相熟,但生活在一个国公府中,商如意可以肯定,以他的敏锐,是一定知道这支发簪的主人是谁的,否则,就不会主动来还给自己了。
也就是说——宇文愆知道,他们知道了。
但,他那個举动的意义,还远不止如此。
他不仅知道他们知道了,更是要告诉他们,他知道他们知道了……
这,才是让商如意心绪不宁的原因。
一个人,除了知晓自己稳操胜券,而且稳到——哪怕向对方透底,也不会遭遇败北,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心态,能让宇文愆把那支发簪还给她。
大概,就只有——看戏的心态了。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不可能!
他们争的,不止东西二城这些病患的性命,更是宇文渊口中的“重赏”,也就是人人都知晓的,未来可能的,太子之位!
他敢有这样看戏的心态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更是感到自己心乱如麻,明明该做什么,早已经有了定向,可宇文愆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她开始怀疑了起来。
看着她眉心已经拧出了几道悬针纹,宇文晔沉沉的出了口气,道:“其实,就算没有那只发簪,你以为,大哥就不会知道我们在怀疑他吗?”
“……”
“那批药,谁都不信伱是平白无故卖给行远的。”
“……”
“别说大哥不信,父亲也未必相信,而且他们更不会相信,我们两会放任有人在瘟疫病发的城中卖高价药。”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没错,她也知道不仅宇文愆不信,宇文渊更不可能相信,之所以都没有再问,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宇文愆知道他们想要吊出他背后的人。
而他们也知道,宇文愆想要瞒住那个人的存在。
与此同时,还要尽快的绝清所辖坊市内的疫病,争取宇文渊口中的那份“重赏”。
这就像是一场看不见黑白子的博弈,双方所见只有彼此,但彼此的背后,却都有着张牙舞爪的三头六臂,刀枪剑戟,只等着相互吞噬,彼涨此消。
所以,白天沈无峥的那句话,是对的。
他们所面对的,可能是个能够未卜先知的人,既然知道的没有对方多,就只能想得比对方更多,更深,才能应对。
商如意轻声道:“我明白了……”
|
一转眼,又过了几天。
经过数日的搜寻,东西二城各坊市中再没出现新的病患,瘟疫在城中的散播也被暂时控制下来。
但长乐坊和延祚坊中超过五千名病患的治愈,就成了眼前最大的问题。
这个时候,城中各医馆、药铺的大夫,连同学徒也都被分派到了两座坊市中,而太医署中除了留下一名医丞,两名医监在宫中服侍,其他的所有医官都被派遣到了这里,他们白天燎熏,为病患施针,晚上则彻夜不眠的监察重病患者的病情。
几天没日没夜的忙碌之后,除了前三天,每天都有近百名病患因病故去,之后的数日,死亡的人数总算慢慢的降了下来。
甚至,连苏卿兰所管辖的那个马棚中,余下病患的病情也都得到了控制。
这天一大早,商如意又和往常一样,带着图舍儿和卧雪来到了长乐坊,眼前仍旧烟雾弥漫,几个大夫拿着裹了艾草和降真香的绵纸筒点燃之后四处挥舞着,那些坐在草席上的病患倒也习惯了这样的烟雾,都没有人咳嗽。
而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吴患之和身后的两个医正一路走过来,虽然带着面纱,但眼中清清楚楚的写着几分喜悦。
商如意迎上前道:“吴大人。”
“少夫人。”
一看到她,吴患之眼中的喜色稍微褪去一些,但仍旧是高兴的,对着她拱了拱手行礼。
商如意道:“昨夜,坊中的病患情况如何。”
提起这个,吴患之眼中的笑意又更深了几分,道:“昨夜,坊中无一人病故。”
商如意一听,惊喜的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