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心中没有丝毫的酸涩,是不可能的。/p
但是在这样的场面里,苏星九没有任何理由放任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刚刚已经放任过一次的情况下。/p
在道歉的当口,她已然想清楚自己“出言不逊”的根本原因。/p
因为庄凌憬是她的舅舅。/p
别扭的时候,她总不愿意承认这点,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却早已把这点视作寻常。/p
她记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当初是怎么把她抱在怀里的,会用微微的胡茬刺她的脸,看着她皱起一整张脸泫然欲泣,却爽朗地哈哈大笑。也记得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军长,让她跨坐在他宽阔的背上,甚至乱没形象地学马叫,说要背着她去看沙漠和瀑布。/p
那时,庄凌愫都说他,没个长辈的样子。/p
他却笑得跟愣头小子一般,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执拗又温暖地说:“自己的家人,还要个什么这样那样的?那些都是虚的,我家醒宝贝叫我一声舅舅,比什么都好。”/p
舅舅。/p
她在心中咀嚼着这个称呼,一阵又一阵的酸涩不断涌上心头。/p
池弈骁在桌底下略用力地握紧她冰凉的手,温热的触感散去不少手心的凉意。/p
男人沉稳的声音说道:“既然今天是庄军长邀请秦小姐来参加会餐,她有些不拘小节的地方就稍作宽容吧。我听说庄军长虽然掌管的是军事,但为人儒雅大方,几句话的龃龉,庄军长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p
巴顿听着,在心里嗤笑,又不得不佩服。/p
池弈骁这只奸诈的头狼,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摆出一副“护犊情深”的模样来博取女人的欢心,也难怪这秦醒利用自己携带的军事资料去捆绑他。/p
各怀鬼胎的一对人,也能算某种意义上的绝配了。/p
庄军长闻言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p
巴顿乐得看好戏——近些年c国各方面实力见长,在外交政策上也慢慢硬气起来。/p
现在他以国事访问和军事合演的由头来到美国,却在餐桌上被自己国家的人抢白拆台,这是几句话就能过去的事吗?/p
显然不可能。/p
让姓庄的杀一杀这女人的威风也好,省得她拿着自己脑袋里那点资料耀武扬威。同时,巴顿又有信心,毕竟这里是美国,即使庄凌憬想要杀秦醒的威风,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p
因此,巴顿添了把火:“身为客人,上桌吃饭却不顾礼仪,秦小姐似乎是很任性的人。”/p
池弈骁的笑容减去几分温度,“巴顿将军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确实不是在各种场合都第一时间照顾到礼节的人,毕竟她和珊娜小姐不同,不是一个被雕琢得十分精致专门用来撑门面的名媛大小姐。”/p
言下之意,秦醒现在这副“不拘礼节”的样子,是他池弈骁惯的。/p
巴顿心里生气。/p
自从池弈骁说要夺走秦醒以来,这家伙的一张嘴就跟回炉重造过一样,以前的圆滑世故消失一大半,竟然分外地有攻击力。/p
看来他发自内心地领悟到,秦醒这颗棋子——确切说是她脑子里的东西——在军工领域的重要性。/p
而一直在话题中心的某军长,却好像铁了心要保持自己的微笑脸。/p
苏星九没有看他,转头看到池弈骁目光中的温柔,心情复杂地意识到——他将是自己后半生的亲人了。/p
转念,她又想到秦眠,冰冷麻木的心稍稍回温。/p
还不错——她的亲人都对她很好,没有必要奢求多余的东西。/p
“我社会经验少,不知道人和人的交流这么复杂。”苏星九抬起头,用一种淡然又诚挚的口吻说道,“刚才的话我只是出于本人的好奇而问,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因此给庄军长造成困扰,我愿意接受您提出的任何惩罚。我再次跟您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p
巴顿直觉感到这不是她的真心话。/p
但却没能从她的语气中发现任何端倪——那真的是一种诚挚而和缓的语气。/p
庄凌憬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会才意识到,刚才一顿交锋,起源是他。/p
他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苏星九身边,手扶着她的椅背,轻笑着说道:“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是我常年忙于工作疏忽了,这次来到美国,虽说是公事,但想想也有小半年没见到我的外甥女了,这才跟巴顿将军提出这个不情之请。”/p
他转向池弈骁,口吻谦和而慈祥,“我理解你疼爱女朋友的心思,但小醒这一身任性的脾气,我倒觉得并不是被你惯出来的。她是我的外甥女,要说惯出什么脾气来,那也是我惯的。池先生,你说是吗?”/p
……/p
一番话下来,在座的人除了庄凌憬,都被惊到。/p
巴顿感觉脑子嗡嗡地叫唤,他第一时间去注意池弈骁的脸色,发现这个一向气定神闲的男人也露出下意识的惊讶表情。/p
他就对秦醒突然发生的“神奇身世”有一点释然。/p
当初彻查秦醒身世时,并没有足够的信息表明她和某个着名的人物有关系。查到的信息只能推测出她是记忆研究的“实验品”这一信息。当年的记忆研究本就是机密进行,因此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当“实验品”是相对安全的行为。/p
巴顿在这点上没有深究,按照一般经验来说,秦醒这样的人通常是身家底子非常干净的孤儿。尤其是,她被俄罗斯人施加过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