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一点凉意也没有,但是从窗口吹进来,韩暮华的心却冰冷。
“我不恨你。”韩暮华淡淡开口,分不清她的情绪。
三夫人痛苦的脸扬起一股希望,“暮华,这是真的?你不恨我了?”
韩暮华笑了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让人瞧了浑身生寒:“恨,也是需要力气、感情的,对你,我不想浪费丝毫的情感。”
说完,韩暮华低了头,三夫人失魂落魄,被她这句话伤的体无完肤,错过了韩暮华眸色深处的悲伤。
慌张之下,炕几上的茶盏被撞翻,滚热的茶水洒了三夫人一身,春季薄衫,三夫人被烫的“闷哼”一声,韩暮华眸色慌乱,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眼里的那抹心疼,忙叫在外面候着的妙珍进来。
宋嬷嬷扶着三夫人回碧落院换衣裳,韩暮华瞧着三夫人越加纤瘦的背影,眉头紧蹙。
徐嬷嬷陪着韩暮华在瑶台上站着,暗暗叹口气,五小姐明明于心不忍,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狠话,方才她也在外间守着,两人说了什么,她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回吧。”韩暮华许久之后回过神对徐嬷嬷道。
回到锦墨居,韩暮华以为今晚三夫人不会再来了,她心情抑郁,早早去净房洗漱,准备睡觉。
她刚躺上床,妙函又转回身急匆匆进内室禀报:“五小姐,三夫人回来了,你要不要起身?”
韩暮华裹在锦被中,玉白色中衣只露出了一个衣角,听到妙函的话,韩暮华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妙函听到从被中传来闷闷的声音。
“妙函,你出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妙函知她心情低落,默默叹口气,替她将被角掖好,轻手轻脚的出去。
韩暮华蒙在被子,胸口憋闷难当,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三夫人,以前她那般对自己,分明她是恨她的,但是她又有莫名的失落和难过。
下定那日,李濂的反常。夏彤和大姑奶奶突然被送回大泽乡,韩暮华隐隐猜到这一切都与三夫人有关,因为老夫人不可能使用那样极端的手段。而她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唯一可能便是三夫人。再联想在上元宴上,皇后娘娘奇怪的召见,韩暮华更加的确定。
她不蠢笨,更加不愚昧。三夫人做的这一切,她知道都是为了她,三夫人定也是不满她与曹国公府的婚事,可是,这一切的背后更透露出,她希望她嫁入宫中。
想到这里。黑夜中,韩暮华的脸上都是凄然,她可有问过她。她的想法,三夫人就这么确定进宫就是她想要的?
在三夫人不知道真相前,她的所作所为韩暮华还可以归结为护犊,但是在她知道真相后,仍然一心为之。只让她心寒。
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上湿润润的。韩暮华将脸埋进被褥间,外间传来对话声。
“三夫人,五小姐已经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告诉奴婢,奴婢明日再转告给五小姐。”妙函的声音恭敬。
“夫人是五小姐的主母,这么晚了担心五小姐,来见一面怎么了,难道你还要拦着?”宋嬷嬷威严道。
妙函终是不敢阻拦,刚准备先进去通知韩暮华,却被三夫人制止:“你们都在外间候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暮华。”
三夫人开口,妙函不好再说,只得退到一边,朝身边的小丫鬟使眼色,让她快些去通知徐嬷嬷来。
韩暮华将外间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须臾,床边有很轻的脚步声渐渐接近。韩暮华突然有些紧张,柔软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边陷下去了一块,然后韩暮华就感受到落在头上轻柔的抚摸。
她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室里静的出奇,三夫人静坐着,韩暮华也就继续装睡,连院中斑竹在夜风中“沙沙”声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忽然,一声长长的哀叹,“暮华我儿,娘亏待你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都是娘的不好,娘愚昧,娘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得到最好的,什么人都伤害不了你。”
黑暗中,韩暮华嘴唇忍不住抿了抿。
“娘与黄姨娘斗了半生,结果还是栽在了她手上,娘是被猪油蒙了心,认了她的女儿,你才是我的亲生闺女,不能为你正名,暮华,你知道娘心里有多痛吗?每次瞧见你看着我冰寒的眼神,我都觉得我整个人都泡在冰窟里,身上没有一处温热。我不是没有想过死,但是还有你,我实在放心不下。梳发礼,我去求娘,但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瞧着长公主那个贱人给你梳发,娘不甘心啊,你是我的女儿,国公府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娘不能给你名分,所以长公主那个贱人把你过继到她名下,娘即便是心痛也没有去阻止,但是她竟然敢算计你的婚姻!”
说道这,三夫人咬牙切齿,眼睛里蓄满了怒火,摸着韩暮华的手也不自觉的多了力道。
三夫人忙惊觉,她忐忑有胆怯的瞧了韩暮华一眼,见她未动,睡的好似之前那般香甜,才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她嘲讽的轻笑,“娘真是没用,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可是曹国公家那小子配不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要做就做那人上人,要嫁就要嫁给这世上最高贵的男子!娘好不容易精心计划在下定的那日算计他,竟然让他逃脱!上元宴,娘腆着脸求你外祖母在皇后娘娘面前给你美言,本以为凭着皇后娘娘一句话,定能摆脱这桩婚姻,未想竟然会出那样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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