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夫人方才还打发若青姐姐来问您歇下了没,若是未歇下,夫人说过来看看。”盈秋一边掀开帘子一边禀告。
韩暮欣全身僵硬,拿在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她慌张的开口:“你去寻人告诉若青,说我累了,马上便歇了,明早我亲自去娘房中。”
盈秋转身吩咐个小丫鬟去传话了。
韩暮欣勉强撑着身子坐到妆台前,盈秋正帮她把发髻打散,她眼神空洞地瞧着镜中的人影,吊梢的丹凤眼,天生带着柔媚,丰润的双唇,只是此刻透着苍白。原本她宁死也不会相信黄姨娘的话,只当是宅门争斗里的又一种手段,但是此时看着镜中她自己的模样,心越来越往下沉,这双眼睛,还有唇,甚至是脸部的轮廓,都与黄姨娘太像太像了。
如果她们不是血脉相连,两个不同的人怎会如此相像,她现在正直豆蔻年华,等到了她及笈,脸模子长开了,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相似。
这时候,韩暮欣几乎相信黄姨娘的话了,她心中翻滚着巨浪,一瞬烈阳一瞬雷雨,焦头烂额,难受之极。她几乎是在三夫人的溺爱中长大的,顺风顺水,骄傲跋扈。现在却告诉她给她最严密保护最宝贵珍爱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生母,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都是假象,她的所有宠爱都是偷来的,根本不属于她。她就像突然被拔光了毛的天鹅,最珍贵最骄傲的美丽顷刻间消散,还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供人嘲笑和观光,她怎么能接受!
“四小姐,要不要抹些面脂。”盈秋的声音终于让韩暮欣找回了理智。
她摇了摇手,竟然是直接掀了锦被就睡了。盈秋虽感奇怪,但不敢多问,给她放下青纱帐,熄了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二日去寺中上香,四小姐与黄姨娘眼中都有淡淡青影,神色古怪,韩暮华淡笑旁观。
因恰逢重阳,法华寺专门准备了菊花宴,法华寺居于陇山山腰,陇山再往上有一处?望亭,风景极好,可俯瞰整个陇山和法华寺全景,据说还有文人骚客留下多处笔迹,此时正值重阳,天朝有登高的习俗,这陇山上的?望亭恰是最好的去处。
用过膳,老夫人让桂嬷嬷给夫人小姐们都派发了装着茱萸的锦囊,佩戴在臂上。
于是,韩老国公与老夫人带着大家徒步朝着?望亭进发。
陇山之中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即便是已经午时过后也未消散干净,上山的小道两旁枯枝潮湿,滴着晶莹的水珠,树木笼在朦胧之中,隐隐约约,远处的深林里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声,带着奇怪的安静。
韩老国公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豪迈一笑:“这一路着实有些无聊,我们不如找些乐子,今日是重九,我们便以‘九’为题,取谐音‘久’‘酒’也可,老夫先来。”韩老国公望着陇山远处的云海,高声道:“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
“父亲好文采,那儿子可不能拖了后腿。”三老爷也来了诗兴,略一沉吟:“九日正乘秋,三杯兴已周。泛桂迎尊满,吹花向酒浮。”三老爷会元出生,诗句信口拈来。
老夫人也被带动了兴趣,朝着身后国公府女眷们鼓励地看了一眼,“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可不能输,老身这里也想到一句,取‘久’谐音。云何彼无耗,徒役梦寐寻。有如在空谷,岁久想足音。”
大家哈哈一笑,韩暮华也上前一步:“祖父祖母,我也有一句。”她一身素色衣裳,纤柔的身躯在秋风中亭亭而立,眉眼柔媚,手臂上别着的茱萸锦囊轻轻晃动,仿佛昂首在冷霜中的秋菊,清新美丽。
“哦?快说来听听。”韩老国公笑着说道。
韩暮华嘴角带着自信的淡笑:“取‘酒’谐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般诗句从她口中吟出,略显得稚嫩的嗓音,豪迈豁达又带着淡淡苦涩的意境,竟然有一种出奇的统一。
韩老国公带头叫好,“暮华,这酒字意境取的好!”然后又转头对着国公府老爷少爷们道:“你们若是不努力些,今日的头筹怕是就要让给暮华了,哈哈哈哈!”
韩暮华丝毫没有因为的老国公的赞赏喜出望外,她前世虽也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但是毕竟是有着先进的知识带着前人的智慧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这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经历了两世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激起她情绪太大的变化,笑容是她的面具。
韩暮华这一带头,世子夫人,三夫人,就连不擅诗词的黄姨娘等都吟了一首。
不远处,朦胧的白雾中,缓缓走出来两个挺拔修长的人影。
沈玉珩笑着对身边的男子说:“逸之,你觉得这首如何?”
名唤逸之的男子挑了挑眉,灰鹤色锦绸披风在冷瑟的秋风中翻飞,“不像是女子所作。”
二人品评的正是韩暮华所吟的那首诗。
沈玉珩嘴角泛起浅浅的弧度,他皮肤白皙,五官深邃,温文尔雅,此时这一笑更给他脸上添上一股暖意,他语气中带着挑衅:“未想到逸之也是对女子有偏见之人,若不是她所作,这古今典籍,你我可谓遍览,却真从未读过此句!”
“沈润,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维护女子了。”身边男子瞥了一眼沈玉珩,薄唇翘起,本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却突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沈玉珩,字润,身边的男子明显与他很熟。
“不与你说了,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