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的岳楼其实就是国公府的角楼,角楼不比其他阁楼、院子豪华,但胜在高耸,这幢岳楼有三层,第三层建有开阔的游廊和平台,站在游廊上能将盛京繁华尽收眼底。
韩暮华外披着那件白狐缎子披肩,里面是银红色仙鹤纹的刻丝褙袄,宫绿色蝙蝠纹百褶?裙,平时清淡的她在除夕也不得打扮的华贵绚丽,跟在老夫人身后。岳楼三层里已经早安排丫鬟放了炭盆和火炉,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刚沏好的茶水,座上也放好了绣花软垫。
老夫人领着大家站在游廊边上,冬夜的寒风拂面,如刀子一样割脸,天空飘着小雪,一瓣雪花落在韩暮华的脸上,一片冰凉。
远处传来声响,那是烟火绽放的声音,一片片绚烂在空中炸开,衬托着黑暗的夜色,火树银花,璀璨晶亮如流星,让人目眩。
老夫人凝望着天空,“烟花虽然好看,只是太过短暂,人还是长长久久的好。”
老夫人这句话一开口,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暮华也望向远方,那边的恢弘建筑就是皇城,掩盖在夜幕下的皇宫一片静谧,不时有点点的火光在其中摇动,透着诡异,这黑夜只是汹涌的幕布,只希望这幕过后就是安宁。
韩暮华紧紧攥了攥袖中的拳头,林云鹤不要出事才好。
雪忽然变大,伴着寒风从游廊外飘进来,沾湿了栏杆。
桂嬷嬷劝道:“老夫人,还是进去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吹坏了身子可不好。”
大家这才进了岳楼里面,桂嬷嬷见气氛尴尬,提议大伙儿摸牌。
老夫人强聚了精神,坐下陪着小辈们玩会儿,韩暮华不懂只能坐在一边看着,为了打发守岁的时光,韩暮华又弹了几首曲子庆贺,这才将将过了一个时辰不到,桂嬷嬷突然被小丫鬟叫了出去,回来就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老夫人脸色顿变。
一众人欢声笑语也都不见。
“现在都回各自院子,稍微收拾一下,两刻钟后都去府上的北面角门集合。”老夫人沉着脸吩咐。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女眷们都慌张起来。
韩暮华心里也一沉,知道恐怕宫中不好了,国公府女眷要出去避祸。
“都吵什么,还不快按照我说的做!谁不守时,就丢下她不管!”老夫人带着火气怒吼,一群人才慌慌张张回各自院子里收拾东西。
韩暮华看了眼老夫人,欲言又止。老夫人这时候容颜才松动下来,和声道:“暮华,听话,快去,再发生什么大事,国公府还有祖母和祖父,不要担心。”
韩暮华用力点点头,才在瑞雪地搀扶下回了锦墨居,吩咐妙珍、妙函收拾些必要的东西,她贴身带好地契,还没出锦墨居的院门,安丰就亲自来传口信。
安丰浑身狼狈,身上的冬衣湿了一半,头发上还沾了一层雪,他喘着气快速的说道:“五小姐,少爷让我告诉你,快些收拾,宫里安排出了篓子,估计一两日是安定不了了,少爷这会子在北面角门等着你们,亲自送你们去盛京郊外的别院。”
韩暮华心中微暖,这么紧急的时刻,林云鹤还安排安丰来把原由告知她。
安丰传完口信就要走,“五小姐,我还要去向少爷汇报,就不耽搁,先告辞了。”
韩暮华忙让瑞雪端了杯热茶让他喝下暖暖身将他送出去,自己又回了房间拿了两样东西才匆匆去北面角门。
角门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人人面上都是土色,韩暮华垫着脚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果然在老夫人的马车边看到了林云鹤。
微弱的灯火映照下,林云鹤石青色团花暗纹的长袄直裰上落了一层雪花,清俊的脸颊带着雪化的水珠,垂落在肩上的黑发沾着雪浸着湿润。
林云鹤亲自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说了几句什么,回身安丰就来向他汇报。
“暮华那里怎样?”
“我去的时候,五小姐正在收拾东西,大概马上就到了。”安丰答道。
林云鹤听完就回身去寻韩暮华身影,他一回头,就撞上了韩暮华浓浓关切的目光,林云鹤突然心头一颤,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化掉,他看着韩暮华,昏黄灯光下的少女,披着银白底色翠纹斗篷,那双水润的杏仁目就像是一汪温泉。
林云鹤急忙迎上去,抬起手就要敲她的头,“可收拾好了,快些上马车。”
韩暮华习惯性的脖子一缩,眼睛微微一闭,许久没有感觉到林云鹤的手落下来,才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林云鹤目光温柔,含笑瞧着他。
韩暮华轻哼了一声:“三表哥就会开玩笑。”
“不与你开玩笑,天气冷,快上车,外祖母还在车上等着。”林云鹤这才收了笑容,大手落在她头上抚了抚,放下。
韩暮华抬眼看着他,将笼在宽大斗篷里的东西拿出来交到林云鹤手上,担忧道:“三表哥,这些你拿着,你一定要小心!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宫廷政变,稍不留意就要粉身碎骨,这是政治的刀尖,步步惊心。
林云鹤朝着她温润一笑,韩暮华这才转身在安排下上了老夫人的马车。
几辆马车在护卫下很快就离开了国公府的角门,安丰也跟着去了,林云鹤一直目送马车消失在雪夜里。
他低下头,打开韩暮华塞给他的包裹,那是一件灰鹤色锦绸披风和一个暖手炉,林云鹤浅淡的笑意浮在嘴角,将披风展开披在身上,竟然出奇的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