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观内,一众宴饮的宾客和桌椅器具都已经撤下,只有洛海潮老家主一人坐在茶塌上沉思,正当他举杯饮茶之时,门外的小厮敲了敲门,低声道:“家主,大少爷从大小姐那边打过照面了,正在门外候着呢,叫小的通传一声。”/p
洛海潮放下了茶杯,赶忙说道:“叫他进来。”/p
洛玉书听了传唤,便快步进到屋里。见到了祖父端坐在正前方,他几个步子迈到屋子正中,跪着行礼道:“孙儿给祖父请安。”/p
洛海潮再也不是方才众人面前那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而是满心欢喜,慈眉善目地看着洛玉书,欣然道:“好孩子,你快起来,别跪在地上,坐到祖父的身边来。”/p
洛玉书听罢,便起身上前,坐到茶塌的另一端上,为洛海潮细细地研磨起茶来。/p
“好孩子,路上可辛苦了?”洛海潮关心切切地问道:“从京城来回怎么也得十来天的脚程,你接到信再过来怎么也得一个来月,没想到你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就赶了回来。路上一定马不停蹄,风雨兼程了吧?”/p
“孙儿不辛苦。”洛玉书笑道:“姐姐的大婚,我怎么也要回来看着她出嫁的。不过姐姐的婚礼怎得如此的仓促,我上月接到了消息,紧赶慢赶地往回跑,才勉强今天回来了。不知姐姐婚礼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p
“还不是为了你姐姐?”洛海潮解释道:“他俩自幼相识,早已倾心,只是一直碍于你姐夫是无名帮的二弟子的身份,帮规在前,康兆也不敢与你姐姐相许。后来康兆去执行任务,回来就是那副模样,所幸捡了半条命。你姐姐知道了,哭哭啼啼地求了很久。我也就拉着老脸去求杜远山那个老家伙,他也算给我面子,把你姐夫的名字,从无名帮里除了名。你姐姐又害怕杜家反悔,所以要尽快成婚。我看她呀,就是想跟康兆厮守想疯了,非要我把婚礼赶紧给她办了。就这一个月,还是我拖延了她许久才答应的。不然啊,她没准就自己跑去,要跟康兆私定终生了。”/p
洛玉书听了,不禁笑道:“是我姐姐的性子,说一不二。小时候便是这样的。”/p
洛海潮无奈地摇着头,说道:“你姐姐是在我身边娇惯着长大的,性子自然和小时候差不多了。可是你这个孩子,十年未见了,性子却跟你小时候大不同了。”/p
“是吗?”洛玉书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毕竟常年在外,比不得在家里,性子有些变化也是应当的。再说我小时候那么调皮,总是闯祸,如今大了,再像从前那样,岂不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给咱们洛家惹麻烦嘛?”说着说着,洛玉书手上的茶已经研磨的差不多了,他冲过热水之后递给了洛海潮。/p
洛海潮接过了茶杯,不禁感叹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决定是不是对的。有时候我夜半无人的时候偷偷想起,总会觉得有一丝丝的后悔。我当年也许本就不该去触碰这个海盐的生意,或许碰了海盐生意,也不该搭上杜家这条顺风车。那样的话,你也许如今只是咱们落英岛上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小少年,你身上也不会背负着这么多的重担了。”/p
洛家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民出身,早年为了生计,洛海潮便将祖上私制海盐的手艺改良了一下,慢慢地经营起了小小的买盐的生意。洛海潮是个懂得经商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可始终都是在东海的沿海区域有所涉猎,若要向大晋中土地区发展,却始终没有什么门路。因缘际会下,洛海潮找到了杜老王爷求助,在杜家的连襟魏家江南巡盐道的支持下,洛家的海盐生意越做越大,基本上将整个大晋的盐务生意都囊括在内了。/p
原本生意做大,这件事挺开心的。可是越大的生意,就越要仰赖永山王府杜家的支持。渐渐的杜家的势力也蔓延到整个落英岛上。洛家虽大,但也只是杜家的一个经济来源方面的支持,都要仰仗着杜家的鼻息生存。否则杜家一个不满意,便会让洛氏一族都一穷二白,流落街头。所以,十多年前杜远山提出,让洛家的独孙洛玉书到京中生活,其实就是让洛玉书去做永山王府的人质,以加强杜家对洛家的掌控。对于这件事,洛海潮也无奈地答应了。/p
洛玉书在京城,为了自己家族的兴旺荣华,一直忍辱负重。他一个天真的孩童远离家乡,渐渐成长为一个人前人后都不能表露真性情的大人,其中的辛苦只有自知。可洛海潮看在眼里,疼在心上。/p
“玉书啊。”洛海潮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初祖父就是走错了一步棋,如今处处受人掣肘。还连累了你跟你姐姐,祖父如今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姐弟都平平安安的一辈子,不要再像我一样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他们杜家一家子的野心,就由他们杜家自己去完成,你这个孩子就不要掺和在其中了。你可是我们洛家唯一的希望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九泉之下的时候,可怎么跟你早早去了的爹娘交代啊!”/p
洛玉书知道祖父是真切地关怀自己,可是他幼年时就在京城之中为杜家做事。借着杜家的一点关系,进入姚化成的家里借住,在姚家学堂做学生,为杜远山打探姚家的消息。从他进入了姚家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跟杜家、姚家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p
“祖父,您是为了杜云青的事情劝我的吧?”洛玉书坦然道:“我就知道凭杜老太爷,无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