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巫云儿趴在姚家将军府的后院暖阁边上的花厅房顶,偷偷瞧看着屋内的情形。那大奶奶正襟危坐在上头,而下面四个媒婆坐在两侧的矮凳上也都笑嘻嘻的一团喜庆。可是那两个少爷一进屋,却俨然将一股子军中气息带到了屋里来。/p
只见他俩都是昂首挺胸的做派,行动如风,脚步强健有力。兄弟俩的样貌虽相似些,可是偏生一个面容偏白,一个面容偏黑,倒也将二人区分的清楚。然而他俩整齐划一而来,纷纷上前,想其母亲行跪拜之礼。口中道:“给母亲请安!”/p
姚府大奶奶身子虚弱,面容憔悴,纵有脂粉敷在脸上,可仍旧遮掩不住这一股羸弱之气。不过见到两个儿子前来,倒也是开心了许多,便立刻将二人叫到身边来,笑道:“你们哥俩儿今儿怎么一块来了?正巧,我在给楠哥儿找人说媒,楠哥儿,你上前去给几个做媒的阿婆瞧瞧。”/p
姚楠听闻母亲要给自己说媒,神色却有些微微紧张,欲要说些什么话来,可是碍于情面也一时竟也没开了口,不过行动之中却有些扭捏不肯上前的意思。/p
大奶奶见到大儿子这样,不免自嘲笑道:“不瞒您几个说,我这大儿子别看平日里头跟着他爹在军队里头威风凛凛地,可面对咱们娘们儿几,却比见了那边境线上的土匪还害怕扭捏。”/p
几个媒婆听了这话也大笑了起来,只有那谢媒婆上前来,向姚楠小将军躬身行礼,而后低声开解道:“大少爷不必紧张,这男女婚嫁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咱们老婆子无非是识得几个可以信得过的女儿家,说来与哥儿听听,觉得合适就见见,不合适也可以再找。这也都不是一锤定音的事儿,断不必这样为难的。”/p
姚楠的白脸上却也泛出了些微红,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别管平日里在军营跟那些老兵油条们说多少荤段子都不打紧的,可是这事儿到了自己这儿却心里着急地红了脸,他本是觉得心里不乐意却跟别的姑娘家相亲,可是这脸一红,却叫人误会成了害羞了。这叫他身边的弟弟姚檀却拿来取笑了。/p
“我说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听那些老家伙们满口胡沁地说些男女之事也没见你这样的!今儿倒是害羞了呢!你呀就别担心了,咱们家的是大小伙子,该害羞的正是那些大姑娘才是!”/p
姚楠也有口难辩,便也只好坐在上座他母亲身边,问道:“既如此,还请几位阿婆说说吧,看看您几位要介绍什么好女儿家给我。”/p
主人家既然开了口,几个媒婆自然是争前恐后地上来介绍。马媒婆向来是有眼力见儿的,便第一个冲上来,笑道:“给大奶奶请安,给二位哥儿请安。俺是住在咱们凉州城西的马氏,大伙都叫我马媒婆。承蒙大奶奶看得起,咱们今儿真的给大少爷介绍个好的丫头。我统共挑来挑去的,把整个凉州城的好人家都筛选了个遍,还询问了外头镇子和大城大镇出身的好姑娘,一共啊就挑了三个最合适咱们哥儿的。还请大奶奶过目。”说着,这马媒婆便送上来了一个红彤彤的名帖。/p
大奶奶一边打开看,一边听着马媒婆洋洋自得地笑道:“这三家姑娘啊,一个是咱们凉州城南城的书社董秀才的小女儿,今年年芳十五,待字闺中,这小丫头跟着她爹一处读书,些许认得几个字。性子也是温婉可人的,知书达理,我是见过的,那小模样也不错……”/p
还没等马媒婆的话说完,坐在下面矮凳上的刘媒婆就嗤笑了一声道:“谁都知道那董秀才家里一穷二白地揭不开锅了,整日价的卖女儿收嫁妆钱过活!那董秀才自己没本事,私塾开不下去了,挣不到银子,专靠吃女儿的饭,这满凉州城谁人不知道呢!”/p
听到刘媒婆这样说,大奶奶也是眉头一皱,面色不好,却道:“马媒婆,你这推荐的人不光是看着姑娘家好不好,更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家,用不着多么门当户对的,但至少也是要有个正经的人品才是啊!”/p
说着,便将马媒婆呈上来的那个红名帖一扔,便也不想继续看了。马媒婆正要辩解,刚才说话的刘媒婆便凑了上来,把马媒婆挤在一边,贴上去说道:“还是大奶奶高瞻远瞩,有些人仗着什么秀才的名头,就撒泼卖乖的,断不能要。还请大奶奶看看我推荐的女儿家吧,准保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说着也递上了一个紫色的名帖。/p
大奶奶将信将疑地接过名帖,听着刘媒婆道:“这回咱们给大少爷牵的线儿,准是好的,这头一个就是城东卢员外家的大孙女儿!这卢员外是咱们凉州城有名儿的富户,卢员外还特别仁慈之心,每年都施粥送财的救济穷人,他家孙女儿今年十七,还没许人家,听说了大少爷寻亲的事儿,就托我来给问问。这家小女儿名字叫卢小睿,样貌周正,身段儿也标致,咱看她啊,那腰身是个生儿子的好身板!嫁到咱们姚府来啊,开枝散叶的没问题!”/p
“卢员外……”这是姚檀却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道:“卢员外家的……哎?我好想听老赵他们提起过呢!说城东卢员外家的那个大孙女儿!脸上长着一颗大痦子的那个!我记得人说这个小姑娘脸上的那个痦子那个大呀!都快遮住半边脸蛋儿了!”/p
巫云儿躲在房梁上听到了这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想到姚楠要娶一个半边脸大痦子的婆娘,不知怎的她还觉得心里头有点儿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