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他挺拔结实的后背,给我一种说不尽道不明的安心。
这样一个肯在战斗中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付于我来把持的男子。如何教我去怀疑他的出卖与背叛?不用只言片语。单单只是一个举动,便轻易地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使我俩在情感上浑然不觉中达成了一种默契。
遽然的变故,震慑得老贼懵傻掉一般,干瞪着眼珠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到好不容易坐实了面前丝竹空的所作所为,才紫涨着面皮,恨恨地说。
‘丝竹。难不成你想造反不成?‘
‘老贼,数年之前贾中堂府的那场灭门地走水,你可还记得否?除了门前的那一对焦黑的石狮子,似乎干净到什么都不剩……。‘丝竹空冷冷地说到。
老贼闻言,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突然奇怪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说不出的诡异,很勉力。强绷绷的。一看便知道心底气结得厉害。
‘你个是非不分的丝竹,说到这事,你该感激老夫才对,老夫毕竟歪打正着地替你报了弑父屠母之仇。说到底,贾中堂,那老匹夫在世时无非当你只是一条护院看家的狗!‘
丝竹空眉毛一挑。淡淡地说道。
‘问题不在这,说实话。贾中堂那厮咎由自取,即便你不出手,亦会有别人对他下手,他的死一点儿也不值得惋惜。可你罔顾他人的无辜性命,丝毫不觉惭愧,确教人作气。‘
‘就为这?你便反我?‘老贼颇不以为然地说到。
‘非也,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身后之人,可有眼熟之感?‘
老贼在我面上悠悠地打了个转,茫然无措地摇摇头。
‘此女便是贾中堂的嫡亲血脉,贾缘儿。缘儿与我自幼成长玩耍在一处,情同手足。虽说贾中堂于我有弑母之仇,后又强认我做了干儿子,他的这种打人一巴掌又赏个甜枣的做法我丝竹空半点不屑,其实我一点儿都不能保证,若你不出手,他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好在他死了,死得连一撮灰都不剩,自那时起,我对他之前的种种恨意已然终结。我丝竹空虽然从来没有将贾中堂视作干爹,但妹子贾缘儿我却是认的,血脉上我与她无半点渊源,可这么多年的感情,点点滴滴的记忆全部镌刻在这里。‘丝竹空伸出的手,动情地按在了左胸腔的上方。
‘一夜之间,妹子全家惨遭灭门,你认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没有站出来的道理?‘
话说到这里,黄鹤曦突然发难,从身下的褥被中抽出一把烁着寒芒的宝剑,拂袖一拍,籍着劲道的掌风从床榻上弹跳而起,旋即,手掣萧杀的利剑便指着丝竹空直刺过来。
丝竹空护着我,一猫腰,猱身躲过。
见一招未曾得手,老贼毛发立竖,戟指怒目,连连进攻,招招凌厉狠绝。丝竹空亦不见弱,守势稳健,将面前如游龙般变化莫测的剑气幻化为一道光墙。光墙上依旧是剑气如虹,中途丝竹空抓住老贼左手略略下移的一个疏漏,瞅准时机,反守为攻。霎时,只听得金戈交鸣,兵刃流射激荡,锐响一片,宛若龙吟。
那江王老贼虽在床上虚耗了些体力,然,功力着实不弱。数百招过后,胜负仍不见分晓,双方面上均略见倦容。
听到屋内的打斗之声,屋外守卫已然喧闹起来,眼见着大批江王手下就要强闯直入,丝竹空喃喃地吐了句--对不起。手掣的利剑已然慢了半分,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这大好的机会,那老贼自然不肯放过,力道强劲地一剑刺入丝竹空的胸腔。
只听噗的一声,有滚烫的液体溅落到我的脸上,我有些睖睁地呆立原地。老贼似乎也愣了一下,就乘着这个机会,丝竹空面带坚毅而冷绝地笑意猛然出手,剑势凌厉地一招削去了那老贼的头颅。
眼见着面前的危难已解,丝竹空的身形一滞,膝上一麻,软软地瘫跌下来。
我望着前一刻还温暖可靠、犹如泰山磐石般的后背,这一刻在我眼前轰然塌垮,心底的酸楚不可言喻,为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又走得太匆忙?
屋外的撞门声没有之前那般骤烈了,似乎又有新的势力加入进来,双方激战格打到一片混乱。屋内却是寂静得可怕,那柄剑刺在他的心窝里,刺得很深,鲜血淋漓,他的胸前早已斑驳一片。我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步子来到丝竹空的身边默默跪下,出手将他的身子放在腿上深搂入怀,感知着他肌肤上的温热一点一点地在流逝,泪,无声无息跌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刀为饵?选择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我哽咽到不能呼吸,颤抖的双手无措地竟不知如何落下。
丝竹空明眸轻抬,带着一如从前般高傲自负的淡笑,略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傻丫头9记得是谁将你卖进的青楼么?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了害了你的前半生来恕罪,为害你的人掉眼泪,值得么?‘他嗓音嘶哑地安慰到,抑着痛伸手替我拂去了泪痕。
‘值得!‘我大声嘶喊到,眼泪如断落的珠串,颗颗撞碎在他儒俊脱俗的清颜上。
不忍见我抽泣难过,丝竹空想要坐起来,可那牵动的伤口,痛得让人锥心。不得已,他紫胀着面容徒劳地重又跌回到我的大腿上,连笑容都极尽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