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当家信手拈了一颗松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啜着,临了复才发话。
"你且给我长个记性,今天看在你们老大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回,要是胆敢再有下次,我们新帐老账一并算个干净。小红,带他下去领银子吧,交待账房两百两。"
立在一旁着翠绿色小衫的丫头,得了吩咐,向着刀疤脸道了声,你且随我来,转身便向外走去。
刀疤脸闻言,眼神骤亮,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了身,一面趔趄地后退,一面恭敬地抱拳。
"多谢杜大当家,多谢杜大当家。"
刀疤脸退将出去,杜大当家才从茶盒里抬起眉目,手一抬已有小厮端上铜盆,漱口洗手,洗漱完毕后,适才抬眼正视怜儿和我。
"唉!"幽幽地先叹了一声。
"青葱一样的女儿家,好端端地便被作践成这般模样,真是可怜见的,终究都是福薄之人。我瞧着他的嘴脸,便像老鼠屎坏了胃口,这时辰怕是也滚远了,我们坐下来随意聊聊,如何?"
杜大当家幽幽地望向我俩,深潭般的眼底看不出半点沉浮。
我和怜儿闻言,怯怯地落座于她左右。
"你叫嫣儿,你叫缘儿,都多大了?"
这个杜大当家,处事波澜不惊,从她的面相上又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唱那出?我对于这种人,向来在没摸清底细前,出于自我防备都会冷脸抗拒着。
在我这吃了瘪,杜大当家却也不恼,又别过脸注视着小怜。
"姐姐十四,我十三。"怜儿怯怯地答到。
马车上怜儿得知小我一岁,便硬是认我做了姐姐。
杜大当家敛神一笑,似乎对回答还算满意。
"那二位家里可还有亲人否?"
"我没有了,姐姐还……。"
我闻言色变,这回怕是不出声都不成了,唯恐阻言不利,再给丝竹带来无妄之灾。
"没有,我除了怜儿这个后来认的妹妹外,家里人都死于意外。"
杜大当家定定地望了几秒我的瞳仁,眼神像极一条嗜血成性的毒蛇,似乎隐约嗅出了血腥的味道,我被她盯得心底直发毛,生怕一个坚持不住,前功尽弃。
完成对我的注视后,她居然笑了,可桀骜的笑声里分明夹杂着阴狠地味道。
"你们可知,世间最最悲凉的是什么吗?我告诉你们,是被至亲至爱之人出卖背弃,在你最信任的人身边,那个人却贴身给了你要害一刀,知道那种感觉么?我奉劝你们,进来我这里便要抛弃先前的所有,进来之前的所有已是前尘往事,但凡从来到我这儿的一刻开始,便注定是你们的今生,今生你可以努力去把握,前提是你必须抛弃之前你种种渊源,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我不会过问,也希望你们自己真真地将其剔除干净。要知道一个人的命数是一定的,要还有人真正关心你,你们今日自不会茫然无助地站在我面前了。"
好熟悉的一段话语,我心下恐慌,莫道是这姓杜的女子可以看透我往生的种种?!不可能,这不可能。
杜大当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后顿了顿,接下来话锋一转。
"不过,所幸你们的亲人都已故去,往后也就没有什么可牵念的了。"
杜大当家引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发觉自己发髻上的五色霓裳金钗凤的金步摇有些松动了,又徐徐坐定下来。
"刚刚也瞧见了,你们是我花了两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到了这我就是你们的娘亲,你们就是我的女儿,既是做女儿的,就要对娘亲的话要做到惟命是从,这也就是我对你们的第一个要求。"
训示完毕,斜睨了我一眼。
"嫣儿,你过来,帮娘亲整理一下发髻上的花饰。"
"我不会。"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杜大当家冷哼出声,面上明显地不悦。
"不会?不会那就要糟践你和你那个妹妹了,门禄,将嫣儿和怜儿锁进后山的尸伏窟,在她们想明白该怎么做之前,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接近,这两日便先断了她们的吃食。"
怜儿闻言慌了神色,怯怯地去拉杜大当家的衣袖。
"姐姐初来乍道,不懂规矩,还望大当家开恩,我们不要去那个地方,你让怜儿做什么都可以。"
杜大当家冷冷地一把拂落怜儿的牵扯。
"我也想帮你,奈何谁让你有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姐姐呢?"
好一个阴狠的女子,此语一出,一箭双雕。一方面既打击了我,另一方面又离间了我们姊妹的关系。
"杜大当家,杜大当家,我来替姐姐帮您梳发整理……。"
"门禄,还怵在那干嘛?还不赶紧拉她们下去。"杜大当家一掌重重地拍到了旁边的木几上,梨木小几骤然碎裂两半。
"来到我这里,第一件事要学的就是听话,初来便敢跟我玩对抗,这往后还反了天去
不成?!我倒要看看她的嘴硬不硬得过她的命?!"她冲着我们的背影,恶狠狠地甩出这句,便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