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得偿所愿,露出欣喜的笑容,怕被旁人看出忙掩住嘴。
冯润听着他的话也慢慢淌下眼泪,并不是为了他的话。她的命……在谁手上呢?太皇太后?静航?静心?抑或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总之不在她的手里。
尽管如此,她必须活下去。
朱红的房梁上滴水成冰,被北风雕成玉箸,林林总总的形成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栅栏。冯润一整个冬天就被锁在这个华丽的牢笼。
依依春风吹破了被禁锢一冬的河水,亦消融了房梁上的冰柱。点点滴滴,成一幕雨帘。冯润隔着雨帘瞧见了春天的脚步——在院中的菩提树下开了一丛耀眼的桃红。
那个叫高怀觞的游医的确有几分本事,春日来临后,她渐渐能自己下床。扶着墙边,来到后院,在暗淡无光的静月庵她难得能看见这一抹亮色。
于是,她在闲暇时总是对它悉心呵护。春风渐暖,将亮丽播种。转眼间,树下竟已是挤挤挨挨的一圈桃红。
“这花,很好看。”高怀觞在进门时难得的夸奖道。一个久居深山的游医比谁都更能欣赏花草之美。
冯润回首对他莞尔一笑,比春花更加夺目。
一冬过后,暖风催发的岂止是春花,更是蠢蠢欲动的春心。静心一边清理着庭院,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他俩,心中暗暗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北魏崔宅长廊上梦似的紫藤萝亦累累,鼓胀胀的,一股上浅下深的紫色沉淀,在流动,在生长,犹如数千帐淡紫色帷幔迎风飘摇。
叱吕燕在竹竿前麻利地拧干衣服,将长袍高高挂起。她抬起头遮住艳阳,冲内室大喊道:“绣花枕头,太阳出来了,再不出来枕头上就要生虱子啦!”
“这就出来。”
崔敬默拄着长拐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帮我洗衣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崔敬默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衣服抢过来。叱吕燕见他手脚不便,害怕硬抢会伤了他,只得任由他抢走。
“意味着什么?”虽然手头上放过他,叱吕燕的嘴里可不肯轻易饶了他,“在戈壁上这么久,都是我在照顾你,我什么没见过?每天谁替你擦洗身子,谁帮你……”
“够了!你别说了,我、我说不过你。“崔敬默恨不得钻进地缝,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叱吕燕见他低着头,以为他哭了,赶忙凑上去,道:“好,我不说了,你可千万别哭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崔敬默哭笑不得地停下脚步,道:“你别以为我现在断手断脚就可以由着你欺负我。谁哭了?谁向谁负责?你好像搞错了吧,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要负责也是我对你负责。”
叱吕燕跨了一大步走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对我负责啊。不过我也不急在一时,全北魏的人都知道,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边疆去,若我现在匆匆忙忙嫁给你,我实在是太丢脸了。“
崔敬默却沉默了。他不是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情意。在戈壁的那些苦日子里她对他的悉心照料,他并非一无所知。但是感情的账目上并不是有借就有还,更多时候是有去无回。这种感觉,没人比他更清楚。
叱吕燕却笑得更肆意了,拍着崔敬默没受伤的大腿,道:“瞧瞧你,认真了是吧?你太好笑啦,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居然认真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不过你脸红的样子还真可爱呢!”
她捧腹大笑,简直要打滚,突然直了眼睛,大喊:“哎呀,我晾的衣服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