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有其他孩子了,”冯润盯着拓跋宏的双目,有骇人的光芒,“我这几日一直在做梦,我梦到姐姐来看我了,她看到我的肚子一直在哭。她一定不想我生下孩子。”
拓跋宏轻轻抚上她的脸,急切地说:“阿润把你当做最亲爱的妹妹,她一定会爱你的孩子,她怎么会恨他?”
冯漪摇了摇头,声音凄苦:“我知道她不会恨我的孩子,但是这种滋味一定比恨更难受。但凡是一个女人都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行。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若一开始,我不喜欢皇上,姐姐和皇上都不会这么痛苦。皇上,你和自己不爱的女人成亲生子也很痛苦吧。”
拓跋宏眉头一动,并不说话。
“我一直为自己的执念所累,我在想明明是我先对皇上笑的,为什么皇上只喜欢姐姐。现在我不想知道了,我只想问一句,皇上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拓跋宏抬头望向她,万语千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小脸苍白,如风中飘零的花,嘴角却撑起一丝微弱的笑意。那抹笑让他感到心痛,所以他说谎了。
“有。”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恳切。
冯漪直直地在他眼中寻找些什么,笑了,道:“谢谢你骗我。”刚说完又重重地咳嗽前来,几颗眼泪坠落。
“苏风,把窗子打开,我好热,我想吹吹风。”
无论拓跋宏如何阻止,冯漪都异常固执地要开窗。
门口的那颗石榴树的花瓣被风吹散,如一群火蝴蝶振翅高飞,飞往夜色凄迷中。
“好美的花啊,外面在下一场花雨。”
她目光痴迷,眼神追随着那一只火蝴蝶飘到了远处的夜空。恍恍惚惚中,她觉得漫天的红色花瓣好似撒在自己的脸上。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是谁的歌声响起把她带回桃花雨中,在潺潺流水中泛舟。她身边站着的人是谁?
衣袂飘飘,神采飞扬,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崔静默!
这一刻她第一次窥见她心底的秘密。那是她年少时的一段姻缘,她任性无知与他擦肩而过。
拓跋宏见她瞳孔涣散,像是失了魂魄,赶忙呼唤她:“冯漪,冯漪……”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笑着,听着耳边哼着的江南小调。在生死弥留之际,她才发现自己的结局在那一刻就已注定。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原来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与拓跋宏同床异梦,她与崔静默同心离居,她这辈子只能忧伤终老。大彻大悟的她觉得沉重的身心在瞬间轻快了,随着火蝴蝶飞出深宫。
一夜春风来把枝头的花离散,裹着寒夜的湿气,飞进崔静默的桌前。书桌上摆着的画卷上,画着一位明眸善睐,浅笑倩兮的绝色少女。那些花瓣好像是一只只红蝴蝶落在上面。
辗转无眠的崔静默起身正欲合上窗户,见桌上的花瓣,抬手扫了扫。
花谢了,春去了。
他推开门,走出房间。寒风凄凄,正下着一场香气四溢的花雨。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伤感。
这么好看的一场花雨,可惜冯漪却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