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你怎么在这儿?”
谢斐然感觉身在梦中,眼前这个清丽无匹的女子正是应该远在洛阳的叶芳奴。
“是有位姓常的姑娘差人道晖正在此处养伤,我就从洛阳赶来了。”叶芳奴泪眼婆娑,双手托起谢斐然的脸庞,眼波流转,柔情万丈。
谢斐然凝望着叶芳奴,不知怎么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开口嗓子竟然有几分黯哑:“黛黛何必来寻道晖,道晖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废人了……”
“道晖你……”
谢斐然的眼泪落在叶芳奴的手上,她与他相识近十年从未见过他的眼泪。这次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我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为了赶去豫章,我几天几夜在马上都没有合眼……可是,我到的时候见到的只是父亲冰冷的尸体……”
听着他声音寂静悲苦,叶芳奴也泪如雨下,她也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双亲被抛弃在乱葬岗上的场景,这种锥心泣血之痛她怎能忍心看谢斐然再承受一遍!
“父亲对武帝忠肝义胆,从无二心,可他依然容不下父亲!他下了诏书怒斥父亲匿情欺国,爱朋罔主,命他终生不得入仕,禁锢十年,流放越地!最后还要让他客死异乡!”
栖息在枝头的寒鸦羽毛上结满了露水,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谢斐然,对谢斐然的悲恸却浑然不知。
“黛黛,我犯下弥天大祸了,再也无法返回齐国……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谢斐然声音突然一沉,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叶芳奴。
叶芳奴并不追问,笑中带泪如雨落梨花,声音轻如耳语,仿佛是说与自己听的:“无论如何,道晖能够回来就好!”
“我刺伤了豫章内史虞??,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在齐国边境他们派出数十死士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如果不是天佑道晖,北魏国主拓跋宏不远万里动用武力前去营救,我早就死在那儿了……黛黛,你知道的,我虽然自小练剑,但从未伤过人,在齐国边境我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谢斐然举起双手,望着满手的月光,看到的不是月光而是淋漓的鲜血。
“道晖,他们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盗贼,怎能说是无辜!如果不是他们苦苦相逼,菩萨心肠的道晖怎会拔剑相向!”叶芳奴用温暖的指尖拭去谢斐然脸颊上的泪珠,低声安慰道。
“更何况,他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我只关心道晖一人!”叶芳奴轻握住谢斐然的手,痴望着他,仿佛世间万物都化为虚无,连寒鸦都默然无声。
“姓谢的,怎么去这么久啊!你是用爬的吗?”常翩翩伸着懒腰,哈气连天地踱了过来、
“?g,这位美人是谁?”常翩翩瞄见叶芳奴顿时眼前一亮。
谢斐然忙给二人介绍,二人相互行了个礼,相视一笑。
“那叶姑娘也别这么客气了,快去里面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反正也有的是房间,由我做主就在这儿住下!”
常翩翩笑语娉婷,牵起叶芳奴的手就往屋内走,回头向被晾在一边的谢斐然吼道:“姓谢的,别忘带上门!”
“姑娘居然是那个姓谢的……丫鬟!他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看看姑娘这气质,这风度,绝对不像是给人当丫鬟的!”常翩翩听闻叶芳奴自称是谢斐然的贴身丫鬟不禁目瞪口呆,如果叶芳奴是万叶丛中的一枝独秀,出凡脱尘,那自己则是路边耷拉着的喇叭花,开在闹市也不会有人看一眼。
“姑娘谬赞了……能跟着道晖才是叶芳奴一生最大的福气!”叶芳奴感觉到常翩翩口中对谢斐然很是不屑,心中顿时有几分不快,初来乍到只好隐忍不发。
片刻,谢斐然也进了内室,他低头一看被掀翻在地、满目狼藉的棋盘,不禁哑然失笑。
平城的桃花汛气势汹汹地来了,彻底冲破所有寒冰,为平城吹来暖风阵阵。烟雨江南现如今,花香鸟语,草长莺飞。平城的鹿苑中,沃野千里,苍苍茫茫,沉睡了一冬的劲松翠柏生出鲜绿多浆的叶子,远看如墨线勾勒出了整个山脉的形状和走向。
常翩翩盼望了一年的春搜终于开始了,她早早就在西苑中等待着。西苑是鹿苑最西部的一片园林,天高云低,百草丰茂,地势平坦,每年春季的狩猎都会在此处举行。
圣驾出行,百官跟随,旌旗蔽空,鸣鼓奏乐,千骑卷平岗。
今日冯润身体抱恙并未参加春搜,只有冯漪和冯清二人坐在太皇太后身侧随身服侍。冯清性子孤傲,言语极少,几乎不与他人来往,冯漪坐在马车中如坐针毡,可是想到马上就可以与朝思暮想的皇上相见,又觉得这一切苦楚都是值得的。冯漪侧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冯清,自己的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可是冯清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难道她的屁股是铁做的吗!
不知行了多久,冯漪终于如期来到了皇家猎场,掀开帘子,万鸟齐鸣,百花绽放,一片生机盎然。
皇上从前面的玉辂下来,扶着太皇太后下了马车,冲着冯漪冯清粲然一笑,冯漪顿时觉得心神荡漾,春光无限好。
太皇太后示意了冯漪一眼,冯漪立刻上前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冯漪小心翼翼地打开漆金桃花匣,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个梅花香酥。小巧精致,玲珑剔透,香气扑鼻,让人舌底生津。
“这是你做的吗?”皇上嘴角含笑,拿起来轻轻闻了闻。
冯漪满脸羞涩地点了点头,却不敢抬眸。
“不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