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牢里的时候,许妈妈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恐怕不能再用之前与您约定好了的说辞了。她还说了,请您千万不要疑心,有什么话,只管同我说,我会转告给她的……”忍冬说这话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叫人瞧不清楚表情。
许妈妈说什么,倒还罢了——顾成华却眯着眼打量了忍冬一下。除了一个有些低沉少言的印象以外,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为什么许妈妈自己不来同我说?”过了几息工夫,顾成华忽然问道。
“我们……我们姑娘自从把许妈妈接回了院子以后,就叫院里另外两个大丫鬟,白天黑夜地轮班看守着她,不叫她出屋门一步——就是上净房,也有人跟着……”说到这儿,不知是不是想了同一牢房里结下来的情谊,忍冬幽幽地叹了口气。“成天连个外人也不能叫她见着。因此才特地托了我来……”
怪不得始终没见到她人——顾成华点点头。她看了看忍冬,又笑道:“你是五妹妹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怎么如今倒替我跑起了腿,传起了话?”
听了这话,忍冬刷地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好像有千百种情绪不断冲击她,她连说话也有些失了条理。“二小姐以为,我如今还和从前一样吗?……便是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只怕也比我得用些。”
“为什么?”顾成华一双眼睛泛起了锐利的光。
忍冬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过了好半天,顾成华又催促了一遍,才听见她干巴巴的声音说道:“……事涉我们姑娘一点私密,恕我还不能告诉您。”
顾成华不但没恼,反而望着她微笑了起来——这样的答案,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忍冬是陪伴在顾成卉身边最久的一个人,二人风风雨雨一块走过这么多年——虽然顾成华不清楚关月山居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主仆二人离了心,可如果忍冬忽然一下便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顾成卉的私密事和盘托出。恐怕她反倒不敢相信了。
再仔细想一想:如果顾成卉真的想派一个丫鬟做戏给她瞧的话,忍冬真是最差的一个选择了——这样一个关月山居中曾经的头号忠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怕都很难取信于人。或许这丫头倒不是真的不可信……
顾成华的目光落在自己新换的一条莎绿百褶裙上,好像出了一会儿神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对忍冬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同许妈妈说,叫她只安心待着。这段时间我与五妹起了些龃龉,倒连累了她,是我对不住她……”她双眉轻蹙。十分不忍。“就当是静养了罢……过一阵儿。我定会帮她想法儿出来的。这个你拿去给许妈妈。告诉她,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说着递给了忍冬一样物事。
忍冬瞧了瞧手中的玉佩——那玉佩莹润滑腻,散发着上了年头的光芒。穿在玉佩上。编成精巧绳结的红绳已经磨损得发了白,毛了边——她抬头满是不解地看了一眼顾成华。
“……这还是我小时候,许妈妈亲手给我做的——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刻离过身。”顾成华目光里好像氤氲起了回忆,微微地笑着道。
这话饱含着的情意可对忍冬触动不小——她猛地攥住了玉佩,扭过头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顾成华在她身后挑起一个嘴角笑了,体贴地装作没看见。
时候耽搁得不短了,二人回到抱燕林时,正好见顾成卉一行人从院门口出来。
“二姐姐去得时间可真是太长了。我们险些要不等你了呢。”顾成卉笑眯眯地道。
“是我不好,一时找不着合适的颜色来配,连换了两条裙子——你瞧,最后不得不把马甲也给换了呢。”顾成华捂嘴笑道。“咱们去找七妹罢!”
两个小姑娘点点头。
不过——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在一行三人步入顾七院子里的时候。面上的笑容都不由得淡了下去。四蛮见几人来了,躬身行了一礼道:“二太太正好也在呢……几位小姐这边走。”便将她们领至了花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顾二太太的大嗓门。
“哎唷,可不是我说。这么小小年纪的,戴这样贵重的玩意儿容易压了她的福分……”
顾二太太一张圆嘟嘟的脸上泛起的,是配着“啧啧”声的不舍神情。她手上不停,在一方首饰盒里不断地翻翻摸摸,好像看不见一旁的孙氏黑得如同锅底似的脸。“还是我大哥有福,叫老太太看中了,才有了今日这一番大富贵。唉,我家那口子命里无运道……”
顾七神情淡淡地坐在妆台前,对一只圆胖大手在她首饰盒里来回翻动这件事视若无睹。
顾成华打头一进门,孙氏马上好像得了救似的站起身来,两步走上前拉住了她。刚刚对大女儿露出了一个笑,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顾成华身上,笑容顿时就消散了。
虽然顾七被掳一事最后成了一笔糊涂账,可是孙氏始终忘不掉那天晚上顾成华在关月山居说的话……她盯了顾成卉一眼,目光好像要在她身上挖出两块肉似的。因为到底还有外人在,孙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你们也是来给七丫头添妆的?”
不知怎么,顾成卉很享受孙氏这样的目光。她面上漾起了一个柔柔的笑,道:“是呀……七妹妹说亲了,太太心里想必很高兴罢。”
孙氏的鼻孔猛地张了张。这时从她的身后响起了顾二太太的声音:“哟——我没瞧错罢?这是行几的丫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