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摆设奇特,墙面刷成两色,上半截白色,下半截绿色。/p
房间中,放着十来张小床,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张小凳子上,望着窗外。/p
她衣着奇怪,一件没有袖子的小褂子,上头印着一些花纹。下头是一条短短的裤子,像灯笼一般包裹住她两截小细腿。/p
小女孩的头发细黄,扎成两个小揪揪,她扒着窗沿,垫脚往外看。/p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女子走进来,鼻梁上扣着两个奇怪的圆框,她喊:“照照,吃药了。”/p
那个小女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泠涯看清了她的脸,瞳孔猛地一缩。/p
是沐昭,或者说,是一个与沐昭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p
只是,她看起来太瘦弱了,面色苍白,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显得愈发大,在一张小脸上十分显眼。/p
她的头发没有沐昭的黑亮,而是又细又黄,像一蓬枯草,泠涯透过她衣裳的轮廓,甚至可以看见她凸起的肋骨。/p
她从小凳子上爬下来,慢慢走过来,穿过了泠涯的身体,走到那个女人身旁。/p
泠涯低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虚影。/p
他转过身,看到小女孩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白色的圆片,吞了下去,然后用小手捧起一只奇怪的杯子,喝了一口水。/p
完了仰头看向那女子,问:“院长妈妈,我可以出去玩吗?”/p
“不可以,你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p
“我不动,我就在旁边看着。”/p
女子看着她,叹了口气:“不行。”/p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她:“你要是无聊,就写写字,看书也行,但不能出去玩儿。”/p
说完便离开了。/p
小女孩很失落,她拿起那本小册子坐到一张小方桌旁,用一只奇怪的笔开始写字——她是左撇子。/p
泠涯凑过去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沐照、沐照、沐照、沐照……/p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p
小女孩写着写着,摇头晃脑开始唱歌:“那一天妈妈问我,童年最难忘的是什么?在朦胧的记忆中,难忘小小的摇车,它摇着日月,它摇着星索,它摇着妈妈无字的歌……”/p
……/p
她坐在小椅子上,看着一个奇怪的方盒子,盒子里不断有声音和画面闪过,一些小人在里头打来打去。/p
十方世界,恒沙三千,这便是沐昭的来处。/p
泠涯能感知到,这里几乎没有灵气,人们无法修行,却可以找到无数种方式,达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一些机关和奇技淫巧,甚至比修真界还要精妙。/p
他曾经的困惑,都在这里得到了解答——她写出来地奇形怪状的字,字里行间那些意义不明的小圆点,偶尔从她嘴里冒出来地奇怪的话语……/p
泠涯一直跟着她,一颗心越来越沉,一颗心越来越痛。/p
她身子不好,像是心脏出了毛病,每天都要吃药。/p
她不可以蹦蹦跳跳,不可以情绪激动——太开心和太难过,都不行。/p
没有人找她玩,她每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别的孩子嬉笑打闹。/p
她没有父母,被遗弃在这个收容孤儿的宅子里;但她很乖,会帮大人们收拾桌椅,打扫卫生,学习也很用功。/p
宅子里有百来个孩子,吃得很差,他甚至怀疑,她能不能吃饱?每天白水煮青菜,配一小碗米饭,难怪她这样瘦。/p
沐昭双腿并拢,小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好,看着电视机——他到听她这样称呼那个盒子。/p
泠涯站在他身后,陪着她一起看。/p
窗外蝉鸣阵阵,有孩童的打闹声传来,阳光偷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一个方格子。/p
小沐昭忽然回头,看着虚空处问了句:“谁?”/p
泠涯无法回答,他甚至分辨不出,这个世界是幻象,还是真实。/p
这是第三次,她精准地找到他的方位,对着空气发问:“是谁?”/p
泠涯触碰不了任何东西,他不清楚,这里是她的记忆,亦或他真的存在于她的过去。/p
小沐昭看了一会儿空气,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在那里。”说完嘟着嘴,扭过头又开始看电视。/p
她永远这么大胆,和记忆里的沐昭如出一辙。/p
……/p
泠涯在这里呆了很久,一天一天,他看着沐昭成长,并不觉得无聊。/p
这里的时间也不是正常行进的,比如此刻,小沐昭拎着热水瓶够开房门,画面一转,她忽然变成了少女,她还是那么瘦,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裤子,拿着那个红色的热水瓶走到水房打水。/p
她已经不住在那个塞满了十来个人的房间,只因她总在半夜醒来,望着泠涯的方向问:“你是谁?”/p
孩子们都怕她,说她要死了,不吉利,看得见鬼,于是开始孤立她。院长没办法,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让她一个人住。/p
少女沐昭头发扎成马尾,还是那样苍白,仿佛看得见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p
泠涯习惯了跟着她,他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四处看看,只是他不放心她,就这样跟着。/p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热水瓶摔碎在地上,沐昭捂着胸口摔倒在地,泠涯看到她的冷汗淌下来,嘴唇变成青紫色,在地上蜷成一团。/p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孤儿院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