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顾德才,这位人人口中都称之为“少东家”的还未露面的神秘人,做事与寻常的达官显贵很是不一样。/p
以前发救济的钱粮的人,都只管敷衍了事,只要东西发了,便算是做了善事,可以回去交差了,谁管你是不是发到了有需要的人手中,便算是发了,其余的一概不论。/p
有些执事甚至与别的府衙的人手交好,优先将好的吃的都发给了他们,以至于后来的流民百姓怎么都吃不上一口饱饭。/p
所以往日里的顾德才,实在不乐意来这里分一杯羹,需得看人脸色不说,还可能饿上一顿肚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人们在几个少年的安排之下,井然有序地排成了三列长队,而后依次往前走去。/p
整个场面在这些少年的安排下,不见丝毫混乱,甚至流民之间交头接耳,说的都是这些人招工的事情。/p
大部分人都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p
对于顾德才而言,他实际上连佃户都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街头乞儿,一则没有一把力气,二则他是当真没有人要,在这琼山县里,地是极为金贵的东西,甚至比人都要值钱数十倍。/p
在琼山县,卖力气的人很多。/p
穷的只剩下力气的人也占了多数。/p
只要肯出一口饭,卖力气的佃户便是前赴后继地前往地主家,哪怕再苦,再难的事情,再旱再涝的田,都会有人去耕种采集。/p
像是顾德才这样,年纪渐渐大起来,而又极为瘦弱的人,在地主眼里是下等的劳力,是不会被人看上眼的。/p
只是,这几个人说的,到了海外就能够“耕者有其田”?/p
顾德才打心眼里的不信。/p
他倒是听说有些人,专门骗人去海外当奴隶。/p
花言巧语之下,倒是有不少人中招。/p
毕竟这年代,谁会把大把的空地拱手让人,这可都是钱呐,白花花的银子,谁人不喜欢?/p
顾德才想起父亲仓促去世之前的那一天。/p
那时候的琼山县尚且是艳阳高照,只是就是这样的天气,隔天便来了大风潮,父亲弱不禁风的身体,被大风卷走,尸骸无存。/p
之前,他才对小德才说:“若是我们家还有那么几亩薄田,便不会这样了,若是……”/p
已经记不起来,到底是祖上哪一位不肖子孙变卖了家中的地产,从本有良田,尚可自足,到不久,家中的境况,每况愈下。/p
不过,既然已是顾德才这般破落模样。/p
可能这些事情也不再重要了。/p
顾德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p
他有生之年,真的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家吗?/p
他无数次的做过一个美梦。/p
自己扛着锄头,披星戴月地自自家的田地里,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自己养的黄狗,还有妻子的殷切等待。/p
孩子蹒跚学步,一个踉跄跌倒在青青草坪之上,也不喊疼。只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扑进了他的怀里。/p
可这一切,何时才能看到。/p
还是,就像是自己的父亲那样,生下下一代,让他们在苦难与贫穷的深渊里,不断挣扎?/p
顾德才用那双粗糙而肮脏的大手按住了自己的脸。/p
他跟着人潮不断向前涌动。/p
渐渐地他看到的是,一个少年人正拿着一个小木碗,而后笑着递给了他:“这位大哥,这是你的份。”/p
他颤抖着手接过。/p
这并非是什么好米,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黄米,这些米里甚至掺杂了些许砂砾,若是以陈闲的口味,绝难入口,可这种东西却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赖以为生,甚至到了逢年过节,方才舍得拿出来,分给小孩子食用的东西。/p
对他们而言,这无疑便是宝藏呐。/p
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碗的黄米了?/p
他已经记不清了。/p
而他的眼里如今只有少年和煦的笑容,还有手里的碗。/p
那少年笑着说道:“我被少东家收容之前,可比大哥你瘦的多了,若是能够找到雇主,大哥你也能吃上这样的食物,不用为生计发愁了。”/p
顾德才眼前一亮,他看着周围仍在徘徊着的乞儿们,他们也用直勾勾地眼神看着这些少年,他们都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是否是空穴来风。/p
他们也想要结束目前混乱不堪的生活。/p
可他们不敢问。/p
谁都有不好的经历,那是去大户人家寻找工作的机会的时候,恶犬猖狂的吠叫,护院奚落的嘲弄,还有那扇无声关上的大门。/p
那不是属于他们的天地。/p
哪怕如今来了机会,对于众人而言,仍是遥不可及,甚至不敢去触及。/p
可顾德才犹豫了。/p
他犹豫到底是否该问出口,那少年笑着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大哥可别耽搁了后面的人排队领粥。”/p
“等等!”/p
顾德才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匆忙开口说道。/p
“大哥,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p
顾德才咽了咽口水,若是自己说了些许非分的话,说了这些不招他们待见的话语,是不是会被立马赶出去。会不会有人来这里乱棍把他打死?/p
可如今不搏一搏,又如何知道有没有机会。/p
反正不过是烂命一条!/p
“我想问问这几位小哥,我在来的时候,路上曾经听说,你们似乎有意招工?不知道现在……”/p
那少年歪了歪脑地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