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晚依旧凉意甚浓,也就是午后这会子时光,日头若是足了,宫殿内不靠地炉也能有些暖意。/p
乾德宫里寂静,后堂是皇帝的书房,也是他处理朝政的地方,没有宣召,闲人一概不得入内。唯一能随意出入的,八成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p
只是皇后娘娘心性淡然,不喜热闹,所以轻易不会来到前殿。每日也只是在午睡前来乾德宫瞧一眼皇帝,带来几样应季的小吃,算是他们夫妻常年来的习惯。/p
意外的楼玄宁和楼暖锦刚一踏进殿门的时候并没瞧见父皇和母后,偌大的宫殿里空荡荡的站着一个人,绛红色的锦服上绣着仙鹤图纹,领口与袖口都绣有祥云纹,一双墨色长靴干净的不染半丝尘埃。/p
那人正站在窗格前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听见有人走进大殿中,微微回神侧头看去。/p
他的肤色很白,一双凤目狭长,流转之间,如同清泉淌过,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最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瞧见他,总能让人莫名的想起六月春风,轻柔地拂过心扉,温润无声,细致无言。/p
乾德宫里有西洋钟表的嘀嗒声,那人微微一笑,正了身子打袖单膝跪了下去。他低着头,眉目温和,声音更是波澜不惊的沉静,透得没有一丝瑕疵,想来应是像传闻中天山上的冰泉般透彻:“奴才岑润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主子千岁万福。”/p
日光散漫,透过窗格斑驳的散落在三人中间,映着他们的影子,恍惚又回到了锦绣山上一同朝夕相伴的日子。/p
楼玄宁没叫起,岑润就一直这样躬着身子,神情温和,不见得有多卑贱,却也没有过多的感情。/p
“同我们怎么还生分了起来呢?何时说过需要你行这般大礼?”楼玄宁急忙上前去托他的手,后者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避开楼玄宁伸来的手,恭敬地起身。/p
他站的笔直,微微颔着首,宫里有规矩,除非主子叫看,否则奴才不能直视主子的眼睛,犯了忌讳,拉出去就得赏二十个板子。/p
岑润笑了笑,并不夸张,只是小小的一个弧度,看着却很赏心悦目:“殿下是主子,奴才不敢逾越。”/p
“你……”楼玄宁没辙子,进宫十年了,岑润一直是这个样子,与着他们不远不近,他知道他是小心谨慎,皇帝身边待久了,做事愈发的滴水不漏“我知道你怕什么,有人在的时候我不妨碍你守规矩,可眼下这儿就咱们三个人,咱们还像在锦绣山时不好吗?那么多规矩,没得把咱们的情分都叫没了。”/p
楼玄宁说的真诚,饶是岑润也有些动容,他微微抬眸,飞速的看了眼楼玄宁,快的让人来不及去捕捉,也不过是一瞬,便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太子殿下抬爱,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定当尽心尽力的服侍好主子。”/p
“你——”/p
“岑哥哥!”暖锦实在看不不下去他们二位在这你来我往的腻歪劲儿,她一把抓住岑润的衣袖,惊得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瞧见她美目里的一丝狭促,才发觉又被她戏耍了。/p
他反应很快,不敢甩开公主,只能轻轻的抽出衣袖:“公主有何吩咐?”/p
“晚上到我宫里去一趟。”/p
岑润一怔,瞧得暖锦不禁觉得好笑:“做什么这样瞧我?容太傅罚我抄书,楼玄宁他架子大,我请不动他,你得来帮我,否则明儿写不完,太傅就要禁我的足。”/p
“你还好意思说?见天儿的到处玩乐,怪道容太傅罚你?我瞧着就是罚得轻,要是我,还给你抄书的机会?直接禁你的足,抄一辈子书!”楼玄宁斜瞟了一眼暖锦,不待岑润回话便抢白到。/p
楼玄宁和暖锦是一对天生欢喜冤家,兄妹俩虽然亲密无间,但那也不妨碍他们互相斗嘴。/p
“你就是一暴君!回头我上父皇那里告状,问问他当年封太子时是不是脑门子一热就拍板了!”/p
他们兄妹俩说得来劲,这边的岑润凤目含着笑意忙插嘴道:“两位主子别恼,奴才去就是了。”/p
暖锦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岑润:“就知道岑哥哥好,比自己的亲哥子可靠多了。”/p
岑润微微有些脸红,轻轻的推开暖锦:“二位主子是来找皇上的?”/p
楼玄宁这才想起来正事,环顾了下殿内问道:“父皇呢?”/p
“回太子殿下,皇上同皇后用过午膳后去御花园里散步了,怕是小半个时辰内回不来了。”/p
“罢了。”楼玄宁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回头看见父皇母后替我们说一声就得了,一天里就属这会子有些热气,外面走走也好。也不晓得今儿是什么年份,作死的春天热得这样晚,就快赶上北曜国了。”/p
岑润微低着头,含笑不语,他的唇边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暖锦瞧着有些眼熟,是了!岑润和她那位好太傅有点相似,全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听说私下里这位也很得容太傅的赏识,还拜了他老人家为师,严格说起来她与他也算是同门师兄妹,只可惜不能细究,否则两两一相比,命运竟差的这么多……/p
原也是富家的公子哥,贵,只可惜偏要搅合在这宫斗之中,不但落得家破人亡,连带着他们岑家的子孙后代一起的灭绝了。/p
岑润不比两位金贵主子,他有的是活计要忙,大总管这个位置可不是只挂着个衔子。他伺候的人不是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