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的凝视着她,给了她另一种可能,也在等着她做另一种选择。
田小午微微一怔,继而却是更加坚定的回望着他:“美则美矣,可您有所不知,这美却是不得长久,这野兰花漫山遍野的开,扎根泥土惯了,被强行放入这花盆,虽会存活,可这花顶多开这一季,明年是不会开了的,唯有移入地上才能长出原先清灵烂漫的味道,而您这兰花那般金贵,想来是只能养在精致的花盆里悉心呵护,不能经受风吹雨打的,一个不能入盆,一株不能入园,不般不配终归无法相依,怎留的长长久久的美丽?”
“不能入盆?该是不想入盆吧?”柳玉涵苦苦一笑,眸中一片洞悉世事的清明。
“呵呵,大约是吧,今日是小午强人所难了,强行移了她们来,却不知,这花大抵是不愿意的,山野水土贫瘠,却是自己扎根之地,可沐浴灿烂阳光,可享受清风自在,那份土生土长的随意散漫,岂是一区区花盆弹丸之地可比拟的?终是逃不了枯萎的命运,何必勉强这花,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姑娘所言令玉涵叹然,却不知有些东西并非一种答案,既是山川沃土这般自在美妙,我们为何非要把这花拘泥于盆呢?并蒂相依于青山绿水间岂非更是神仙妙笔、天作之合?”
“柳公子,今儿个您着相了!”田小午正色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您是被这一院春光迷了眼睛,不然睿智聪慧如您,则会执着于这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有些东西,岂会如说说那般简单?玉盆兰花与墙角南瓜如何能一样放任生长一概而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娇弱的花朵?不说别的,单问您这兰花,温室呵护、精心豢养惯了,将他贸然丢入山野自生自灭,他如何受到了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他想回归自然、能回归自然吗?”有一句话田小午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说,更何况人不是死物,她还有心。
早已心有所属,又何必强人所难?
“公子,您别在这儿跟小午讲笑话了,有些东西说说也可,听听也得,一笑而过就好,您可别把笑话当真,钻了牛角尖,小午我啊,还要给您家老祖宗准备午饭呢,要是耽误了这正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唯有拿你是问了哦。”见柳玉涵还要讲什么,田小午忙抬出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收拾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匆匆离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柳玉涵心中一怔,抬抬手,却是最终没有拉住她。
迷了眼吗?不,他只是被花乱了眼,也乱了心,悉不知,春花搅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
他一直安静的侧着脸看着眼前依偎低语的两盆兰花,许久,终是不甘的反问:“真不能入园?若是能呢?”
若是他柳玉涵能呢?
可惜,她已走远,没有听见。
感觉到躲离了柳玉涵那紧随的视线,田小午绷紧的心弦才稍稍松开,刚刚还故作镇静振振有词的她已是满头大汗。
心跳的仿若要蹦出来,嗓子眼一阵阵干的发紧。
她在心里一直默念着:“锄头,锄头,锄头……”仿若这两个字是她的定心丸,可以给她静心凝神的清凉与安稳。
柳玉涵啊,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在田小午心目中干净到不沾尘埃不惹红尘谪仙般的男子啊,有些话还未说出口,只是那么一眼,就让她田小午心如鹿撞,小脸发烫了,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激动,也感觉的到那份战栗紧张,甚至还带着一份小小的虚荣感,可她田小午就是个不识时务现实的女人,她有公主梦,但却永远不相信自己会是童话中那个公主,生活的琐碎、世事的艰难让她永远无法在这种美妙到不真实的梦幻般的感觉中沉沦,可能是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平了她少女的罗曼蒂克,那种浪漫情怀让她越美妙飘忽越不踏实越没安全感。
她想锄头了!想念那份简单安稳。
她田小午就是累死累活的农妇命,赶鸭子上架给她一身凤冠霞帔也装不成贵妇诰命。
你啊,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她自嘲的数落着自己,心里却是渐渐轻松无比。
话虽如此,但田小午还是有点不敢见柳玉涵,不是害怕,而是紧张,还有点微微的尴尬,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面貌面对他。
她努力抛开这些没头没脑的思绪,让自己心无旁骛的投身到每日的厨房战斗中,田小午为柳家老夫人准备一日三餐时更是绞尽脑汁尽心尽力,老夫人虽没有再奖赏什么簪钗环佩,但是赏钱却是日日不断,且是越来越丰厚。
田小午也只有每日在数着荷包里新得的银裸子时才能减消几分对锄头的思念,好在才不过几日,柳府老祖宗平日里的专用大厨终于带着几大车所谓的“必需品”赶到了,田小午松了口气,她终于完成使命可以回去了。
这边的大厨子脚跟还未粘地,那边一刻也等不及的田小午已是收拾行囊想要找柳玉涵辞行了,一打听柳玉涵正在陪老祖宗前厅叙话,田小午更是乐不开支,而今自从那日之后,无论是单独面对柳玉涵还是那话里藏针的老祖宗,鸵鸟又胆小的田小午都怕,如今天助她也,一次面对两个人,她反而觉得心里微微踏实。
跟着通报的丫鬟进去,田小午依旧说的乖巧,将辞行回家的意思挑明了,她如第一次见老夫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原是就走的理由充分,她也说的滴水不漏,本以为打个招呼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