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吓得哆哆嗦嗦,满背上爬满冷汗,“娘娘正和众位主子说话,薛美人说主子的五嫂小产,快不行了。主子气急之下动了胎气,太医都在里头呢!”
庆丰帝脚下一蹶,手脚陡然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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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熙确实在生孩子,不过没秦路说的那么严重。
林夫人处理完家中诸事,初五便回来了,还跟她抱怨,“你爹个老不正经,看着人家打仗眼热,三郎过年没回来他都不急,恨不得一路跟到往海上去!”
林云熙笑道:“阿爹闲不下来,叫他多抱抱孙子不就好了?”
“他倒是更稀罕孙女儿。”说起这里林夫人也笑了,“大郎家的安安常常抱着不松手,其他的臭小子三天两头提上来骂一顿。”
说笑了一阵儿,她看林夫人略有疲惫之色,便拉着一道休息去了。
初八向来有放生禽雀鱼虾以祈福的风俗,城外百姓提笼带筐,放生时禽羽腾空,鱼潮涌动,颇为壮观。宫里也有旧例,只是稍稍简单一些,摆个仪式。不过她如今不大能碰这些,早上皇后派人来请,不过就去坐一坐罢了。
待众人散了也不急着回去,三三两两说闲话。林云熙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一会儿便打算走了,忽然薛美人含含糊糊说起忠义侯府仿佛出了什么坏事,旁边的人忙捂了她的嘴道:“说什么呢?昭仪娘娘好好的,忠义侯自然也好好的,大过年的还能出事儿?瞎操的什么心!”
林云熙却听了个真切,也不客气,直接把薛美人叫上来问话。薛美人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道:“没有没有,都是妾身胡说的!”
林云熙懒得跟她浪费口舌,指着外头冰冷的大理石地砖道:“要么说清楚,要么就去外面跪上两个时辰!”
薛美人眼泪都下来了,被林云熙一句“不准哭!”又给吓了回去,抽抽噎噎地把话说了,“是……是妾身母亲朝见的时候嘀咕了两句,忠义侯上五郎家夫人小产了,听说请了好几回太医,外头都在传,说夫人伤了身子,只怕不好了。”
林云熙脸色沉沉也没理她,直接回昭阳殿问林夫人。
林夫人一开始不松口,后来拗不过她才说:“你五嫂身子骨先天就弱,并未完全调养好便怀上了,太医早说要坏,这个孩子必定保不住。两个孩子下不了决心,我和你爹怎么能看着不管,若过了三个月再打胎,大人都要跟着去了!”
林云熙浑身一个激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呐呐问道:“那五哥?”
林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微微捂住眼道:“他伤心呢,请了假在家陪你五嫂。”
林云熙胸口堵得窒闷,林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事情已成这个样子,还能怎样坏呢?你如今听不得这个,不能再叫你伤心了。”
她怔怔道:“生了孩子再知道,不也一样要难过么?”看着林夫人两眼发红,方才意识到她是打算一直瞒着这事儿,干脆让她永远都不知道!
她心头一梗,泪水潸潸而落,肚子一抽一沉,她抱着腹惊慌道:“阿娘!”
林夫人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肚子一阵一阵地痛,林云熙抽着冷气道:“阿娘,我肚子痛。”
哎呀!这不会是要生了吧?!林夫人急得要跺脚,连忙喊人,好在昭阳殿一应的物品准备齐全,产房每天都擦洗,稳婆也早早整装待命。
被董嬷嬷耳提面命的宫人们迅速行动起来,烧热水铺被子煮剪刀,林云熙被扶着去洗头洗澡,换过衣服,还硬是叫林夫人喂着吃了一碗鸡丝面。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羊水破了,
林夫人一边打发人去给圣人皇后报信,一边抓着林云熙的手跟着进了产房。林云熙脑子茫茫然,痛得大片大片都是空白,才知道上回不过是个准备,真生孩子疼得她都快没知觉了!
昏昏沉沉她还知道咬紧了塞进嘴里的软软的不能咬到舌头,口腔里好似有血腥气漫上来,几乎想要痛声尖叫,又死死忍住了。心里念叨着不行不行,嬷嬷说不能叫,要省着力气生孩子的。
耳畔有人催促着叫她“用力!用力!”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好想破口大骂,用力用力怎么用力?光说用力有什么用?不是有稳婆么倒是告诉我怎么做啊?!
她挣扎着迷迷糊糊地往下使力,好像又不那么疼了,嘴巴里的味道古古怪怪,好像是人参?哦,她记起来让她咬着的仿佛是浸了参水?
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她恍恍惚惚记得小时候阿爷和她玩抛高高,她咯咯直笑;阿爹带着她在辽阔的草原上骑过马,弯弓射雕;哥哥们老喜欢逗她玩,大哥像阿爹一样稳重,每次回家都买些小玩意儿;二哥是个老油条,还偷她新绣好的荷包去跟阿爹显摆;三哥笑声爽朗刀法凌厉,却会用砍马贼的刀给她雕小小的人偶;四哥走到哪儿从没忘记给画下各地美丽的景色,五哥木着脸却会偷偷带她出府去骑马打猎,六哥笑眯眯地没个正形还拽过她的辫子……仿佛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姑娘,却听所有人都说要叫姐姐……
姐姐?她什么时候有过姐姐?
最后那些画面变成五哥从来没有表情的脸,如同寂寥伤痛难以爆发的困兽,她眼前一片朦胧,又有谁的声音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