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尚书府的天空乌云罩顶,宇文峰屋里的丫头忙进忙出,这几日他的身体状况变坏,东方岚整日耗在这里伺候,许多辛苦不便言之于口。
“岚儿你先去休息。”
“不用了,还是等相公好起来再说。”
宇文峰苦笑,“好,好不了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新近添的咳血症似乎很厉害,看来,他的大期将近,还说等自己好了,要领着东方岚去参观尚书府,如今旧话成梦。东方岚坐在一边不说话,她在乎的是那一纸休书,可是目前要是说了这个话,怕宇文峰气的一命呜呼,想要休书怕是更难了。
她好心安慰道:“相公不可如此泄气,天底下好大夫多的是,爹和娘一定会为你找到的。”
话虽如此,但宇文峰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甚至还整日整日的昏迷,宇文夫人哭哭啼啼,借泪消愁,太医不知道请进来多少,又是多少人摇着头出去,大家都说出同一句话来,还是提前准备后事。
这一日下午,宇文峰突然醒来,两眼泛光。丫头知道后,找来东方岚,东方岚又让丫头去找宇文夫人,她坐在床沿问道:“相公,你觉着怎么样?”
宇文峰两颊生光,眼睛亮闪闪的,十分有生机。东方岚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因此让人去找宇文夫人,至少让他母子见临别前最后一面。
“岚儿,我很高兴你嫁给我,可惜没来得及对你好,就要说再见。”
东方岚鼻子酸涩,就算再另有打算,面对临死之人,她也狠不下心,握着他的手说:“不要紧,待相公好起来,也还是来得及的。”
宇文峰摇摇头,“好不了了,我一直不同意他们让你嫁来,这样也是害了你,可是你嫁过来,我还是很高兴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宇文夫人从门外匆匆忙忙进来,打断了两人说话。东方岚让过路来,喊了一声,“娘。”
宇文夫人点个头,坐在东方岚之前坐过的地方问道:“峰儿,你好些了吗?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是不是全好了呢。”
宇文峰嘴角微微笑。
宇文夫人高兴的抹泪,自欺欺人道:“都好了是不是,全都好了是不是?”
“娘,谢谢你让我做你儿子,你待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哪有娘不待儿子好的。”宇文夫人抽抽嗒嗒,问道:“你是不是想见你二弟弟,我让人把他叫来。”
“不必,他用功读书,很好很好,将来一定会代替我孝敬娘的,他是个好孩子,娘也该善待他。”
宇文夫人心痛当前,只是拼命点头。宇文峰再笑一下,嘴角溢出很多血来,宇文夫人大哭叫,“峰儿。”宇文峰动了几下,睁着双眼,离世而去,短短二十八年,欢乐无多,想要放东方岚走的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宇文夫人大恸,伏在被子上哭了个昏天黑地。
“峰儿啊,峰儿……”
东方岚也轻轻落泪,死亡使人悲伤,又想起自己被迫下嫁,如今名义丈夫又撒手西去,感觉人生诸多不如意,这婚结来结去,倒成了死婚,如今休书再也拿不到手,她眼眶含泪,自问苍天,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众姨娘闻讯而来,屋内啼哭不止。众人又对宇文夫人一番安慰,“夫人,请节哀顺变。”宇文殿从外头赶回来,老泪纵横,他通共只有两个儿子,如今大的去了,小的还小,而他已老迈,谁可做他的左膀右臂?宇文清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摆道:“爹,你不要哭,清儿也不哭。”
“不哭,不哭。”
宇文殿老泪簌簌而下,紧紧抱住宇文清。两人哭成了个泪人。丧礼有宇文夫人主持,宇文峰名下无子,无人为他摔盆,就让宇文清替了过来。因此宇文清小小人儿,全身裹着重孝,东方岚全身亦是素白,头上钗环全部卸掉,只别了一朵白花。
尚书府来往许多人,如今惊闻大公子去世,吊孝人数众多。宇文殿三朝老臣,颇有人脉,他的女儿又嫁了不少权贵,满朝之中,很多是他的门生,老朋友,后辈。灵堂设在中屋,屋子不小,但人却挤不下,庭院中设了不少酒席,女眷有周姨娘等人周全,男方有宇文羽领着,他是宇文殿义子,许多事需他来办理。
哀乐时不时奏出一阵,跟成亲一般热闹,只是尚书府全体被白绸裹住,点白蜡,丫头主人都穿着孝,灵堂里时不时传出哭声,宇文夫人哭死过去几次,被人救醒,尚书府一阵乱。
丞相李锐带着夫人、并儿子、女儿过来吊销,他一走进门口,宇文夫人就上来招呼,“大哥。”
“妹妹,妹妹节哀顺变才好。”
宇文夫人眼睛红肿,连鼻子都是红的。
“谢谢大哥前来送峰儿一程。”
“哎,那孩子,我看着是好的,只可惜身子弱了。”李锐摇头,进去灵堂中,早有丫头摆出香来,分派给李锐及家人,众人拜毕。宇文清在旁边磕头谢客。
李蜜眼尖认出宇文清,叫道:“大哥,你看,是上次街上遇到的狗奴才。”她手指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爹脸色不善。
李锐厉目望着她,喝道:“什么大家闺秀,口里说出这般有辱斯文的话,在你大表哥灵前呼来喝去。”
李蜜心中不甘被李锐教训,狠狠瞪了宇文清一眼。宇文清也认出了这个李蜜,只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与李蜜吵架。
李蝶见到宇文清,四下扫视。果见东方岚也在,心中一喜,悠悠荡荡,四处寻找却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