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泽纪正看看女孩,捕捉到她眉眼间的一点沉静,如果连神泽纪裕都说得出她的反常之处,遑论是和她多年以来朝夕相对的黑发少年。他指了指自己的床,她坐到了床边,跷腿抱胸,从坐姿里便可见忐忑。
女孩突然想起了那个清晨。
那个早上是她第一天复课,女孩对着镜子对自己说加油,一晃眼已经差不多半年。她由跌倒到再爬起,由失去到拥有,由告别到遇见。
神泽纪惠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之中,神泽纪正出奇地沉默。他没有说过一个字,即使女孩故意留下了停顿的空间供他提问,他仍然一言不发,连脸色都没有变过。神泽纪惠猜想过他无数个反应,却没有料到他会什么反应都不给。
女孩所述说的,只不过是自己那一部份的事情,其他知情人──赤司也好、千野医生也好,统统都不在她的叙述之内。确认神泽纪惠已经说完了之后,黑发少年与她错开目光,低头抚摸黑猫背上的皮毛,spade瞇起眼睛看着神泽纪惠,金黄色的眼睛闪烁生辉。那种金黄色有别于赤司的眼睛,黑猫的这一种金色更加浓郁尖刻,看人的时候总会生出傲慢的意味。虽然神泽纪正没有看她,但面对着黑猫的目光,女孩还是侧头躲开了牠的注视。
“那样说来……”神泽纪正将话说出口才惊觉声音哑得不象话,连忙清清喉咙,“妳和姬城那一次的事情……其实是牵涉到了妳的病?”
神泽纪惠板着脸点点头。
“那一次妳鞋柜里面出现了心理医生的名片,只是一场戏?”
“不。”该要承认的责任神泽纪惠没有打算逃避,但与她无关的她没有必要揽上身,“我当时是知道自己有病,但不知道为什么鞋柜里面会有名片出现。”
神泽纪正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他能想到姬城绫夏和自己之间的不和,与她的疾病有关,神泽纪惠并不意外。
虽然在她看来,姬城的心思实在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但神泽纪正似乎没有太过在意的样子──神泽纪惠猜,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对他有意。
神泽纪正之所以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交恶,是因为他找不到她们之间的冲突点。现在他找到了,一切都能够被联系起来,变得合理。
神泽纪惠看他的神色,估计少年没有什么想要问了,便站起来打算离开,结果忘记了自己的右踝还伤着,不小心将自己的体重也放上去了。女孩的脸色顿时一变,然而神泽纪正正低头想着事情,没有留意这小小插曲。
啡发的女孩连忙调整过来。
“你大概需要一点时间独处,那我就先走了。”
神泽纪惠轻轻关上了房门。光影将她的五官仔细地切割,骨头高耸的地方下面笼上一层阴影,在眼下的睫扇投出淡灰色的蝶翼。说完了整件事的始末之后,女孩长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像是大病一场之后的轻快感,重新获得力量一般的舒畅。在太长的一段时间之中,女孩都必须以假面示人,用谎言武装,久到她已经忘记,做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或许她内心深处最想要的,并不是在得到神泽纪正的原谅,而是要让自己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