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之人,听了王氏的话,无不讶然。傅老爷子更是如此,他早就知道大儿子二儿子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率先将此事提出来的,竟然是刚刚进门一天的小儿媳妇王氏。
傅老爷子看了看傅小四,问:“小四,你媳妇这话你也听到了,你且说说看,你是个什么意见?”
傅小四脸上红了红,嗫嚅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低声道:“英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他接着抬起头大声对傅老爷子夫妇说:“爹,娘,既然已经答应过人家爹娘,那咱家失信也不好是不?”
傅小四两句话一说出口,险些没将坐在堂上的傅老爷子夫妇两个气了个倒仰。一时之间,在老两口眼里看来,王氏身上的优点立刻全变成了缺点。他们原先中意王氏是一家长女,因此成熟懂事些,也能将家事操持得妥当些。哪知眼下看起来,王氏竟然一夜之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傅小四管得服服帖帖的,似乎他已经只听王氏的话,而将老父老母抛在脑后了。
当时傅老爷子两位力主要为傅小四讨个能干强势的媳妇,全是因为老两口溺爱小四,出于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生怕自己夫妇百年之后,小四无人照料。可是眼下这么看来,傅小四的确是有人照料了,只是没先到他这般无用,竟尔完全倒向了媳妇,急急吼吼地要脱离老父老母,分家与媳妇过小日子去。
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搁在傅小四身上真的一点都不假。
傅老爷子听了这话,右手一掌击在椅子扶手上,“啪”地一声大响。他也顾不上手疼,只说:“好,既然你也这么说,老大,现在去将你母舅请来,请他过来主持。就说我说的。几个儿子都成亲了。今日便析产分家。”
傅元良闻言,愣了一愣,说:“今日便分家,好么?”
“你弟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今日不分,我老傅家便是食言而肥的无信之人了。”傅老爷子抬头看着天。
“也不知道什么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家,难道就是为了银钱才嫁人的?也不数数,家里抬过来多少嫁妆,竟然有这种底气对公婆说话。真是想不到啊——”傅老太太也在旁边添酱加醋地说,说毕一声长叹。
可是傅老爷子夫妇这些话对王氏全不管用。她早先见到丈夫已经完全听凭自己摆布。心中正得意着。哪里还管人家说什么闲话。而傅元良这时候却尴尬非常,他站在堂屋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就此出门,依父亲所说,将自己的母舅请来。若是真将母舅请来,今日便势必要分家,傅家这人,可就丢得有点大了。自古以来常有人家在所有儿子结亲之后分家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在小儿子成亲的第二天便着手分家的。这话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家苛待小儿子小儿媳。可是,可是傅家的实际情况是恰恰相反啊!
傅元良愣在当地,傅老爷子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去!”
傅元良有些晕晕乎乎地想要迈步,兀自没有想清楚这一开始好好的敬茶。怎地就演变成了这副模样。谁知王氏在旁边添了一句话,道:“大伯,烦你将我爹娘也一并唤来,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傅老爷子听了王氏这一句,气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厥过去了,他对傅元良吼了一句:“你再不去我便自己去了!”傅元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身出门去了。
傅元德倒是颇为乖觉,道:“爹,娘,我与邵氏去整治两桌席面去,一会儿舅舅过来,只怕还要再请村长来做个见证的。”他的妻族就是村中最大的邵氏一族,妻子邵氏就是村长的侄女儿,一会儿去请村长,只怕也是要他出马的。
然而傅老爷子见儿子们一个个都想得这样周到,心中愈加不是滋味。他也知道分家势在必行,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来得这样突然,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而儿子们一个个都这样地期盼着分家,令他失望透顶,傅家在村中也算得上是有些人望的了,却连勉强将这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表象维持几日都做不到。
“也罢也罢——”傅老爷子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将水烟袋抽了出来,自己装了烟,呼哧呼哧地自己到院门口去抽水烟去。
傅春儿躲在傅老实身后,倒不觉得这事是怎样一件坏事。从此前傅元良托人捎给傅老实的信来看,傅家兄弟早就打算把这家给分了。眼下这王氏进了门子,眼看着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与傅家人融洽地相处。与其这样,反倒不如公正愉快地将家给分彻底了。至于傅老爷子与傅老太太的养老,分家的时候自然按照规矩来,不会亏待了老两口。而傅小四那边,既然王氏不希望与傅家人强扭在一起,倒还不如早日分清楚的好。
眼下还留在堂中的人各怀心事,傅小四见气氛有点僵,而自己老爹已经气得出去抽水烟了,而母亲傅老太太则拉着脸坐在堂上。他挠挠头,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扭脸望望王氏,王氏却抛了一个“你且放心”的眼神过来,傅小四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心放下来,觉得事事有媳妇出面,不用他自己烦恼,简直是太好了。
傅老太太见了傅小四与王氏互相使眼色,表情更是难看。
只有傅老实这一房,是因为早在十年以前,就已经分家出来,所以傅春儿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小四媳妇,你家是多久之前从歙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