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儿在隔壁,听壁脚听得断断续续,但是也大概知道傅阳与众人都说了些什么。她听了哥哥一席话,真是又惊又喜,傅阳从未与她谈过要开香粉铺子的想法,然而他这番话,却说到了傅春儿的心坎儿上——质优价廉的水粉头油,在广陵城,这个生意大大地可以有啊!
这个哥哥,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即使不在铺子里上工的时候,在家里也是抱着些医书或是杂书看啊看的,可是竟然有这番想法。不得不说,除了有点觉得突然以外,傅春儿觉得自家哥哥对广陵这边化妆品市场的研判,与自己的一无二致。要知道,自家这个哥哥,可是个古人啊,年岁比傅春儿穿过来之前的那个身体还要小上了个好几岁。傅阳在大德生堂这三年来的磨砺,真可谓是见了世面,大大长进了,日后有了自家哥哥,傅家的生意一定能做起来,这样爹娘也可以轻松下来。
她听得一时心喜,马上开始盘算起来,家中要怎样才能开一间这样的香粉铺子,一面想一面发了好一会儿愣,到了再凑上去听壁脚的时候,众人却不再说话,偶尔有几人开腔,也是对茶宴席上的食物赞不绝口的。傅春儿料想是茶社的点心与菜品已经流水价地送上来,众人大约都在大快朵颐吧!
傅春儿坐回去,望着桌上的几样点心,突然想起:原来纪燮今日没来啊!若是他来,傅老实与傅阳必然会请他出声的。
想到这里,傅春儿登时便失了胃口,喝了两口白水,却觉得杯中的白水已经凉了。她记得在茶社小楼的过道尽头,有个茶炉子,那上边是一直顿着热水的。于是她来开了门。打算自己去茶炉子取点热水过来。
门口过道上,傅阳他们那一间雅室的外面,赫然立着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纪燮与黄以安。傅春儿见了一吓。竟然又缩了回去,啪地一声,又关上了门,一摸脸上,竟然有点发烫。
过了片刻,只听隔壁又有些响动,热闹起来。大约纪燮到场。无论是傅家人还是李掌柜,都要客气几句的。
这茶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大德生堂众人耽搁不了太久。过了一会儿,大家就纷纷向傅老实与傅阳感谢这一顿饱饱的早饭。一个个都拍着肚子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享受的早饭……
众人临散去之时,纪燮突然出声,却只是请傅老实与傅阳留步。
傅春儿心里紧张,不知道纪燮与黄以安会对自己父兄说什么。于是继续趴在板壁上打算听壁脚。
岂知,门口便有人敲了两声,就在傅春儿飞快地跳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那人推门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黄以安。
傅春儿老实地起来招呼。只低着头,行了个礼,口中说:“黄五爷!”
“小丫头——”黄以安涩然出声。眼前这个小姑娘,已经长高了不少,发式也变了,人也变得俏丽了,已经勉强算是个大姑娘了。然而黄以安见到她,心中自然而然地涌起了那一段回忆,想起当年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背着这个小姑娘,在广陵的街道上狂奔求医的情形。那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却根本收不住脚,只有一路狂奔,心中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啊!
然而现在这个小姑娘,已经闯过了那道鬼门关,平平安安地长大了。而在她长大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竟然没有胆量去看一看她,为什么,只怕她的父母会因她中毒的事情责怪自己么?
“当日你曾说问心无愧就好,可是小丫头啊,如果我问心有愧怎么办?或许我可以为自己开脱,庶兄所做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可是血亲手足,他做的恶事,我一时不察,没能阻止,难道我就能置身事外,问心无愧了?”黄以安心中这么想,却不敢也不愿说出来。
这真是,没见的时候,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一旦见到了,看着这小丫头淡淡立在身前的样子,黄以安觉得气越来越不顺,“小丫头!”他大喊了一声,似乎终于能把胸中的闷气给喊出来。这下子终于正常了,黄以安想着,不防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打开,是傅阳急急地进来。
傅春儿也对傅阳身后一人裣衽行礼,口中道:“纪小七爷,好久不见。”
纪燮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微笑,摇摇地向她点头。黄以安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有点讪讪地,回头看了看脸上有些敌意的傅阳,点了点头,对傅阳说了声:“对不住,相扰了。”说着就往外走去。
“黄五爷,请留步。”身后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没有征兆地响起。
“黄五爷上次施以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如此大恩,竟还未有当面谢过,请受小女子一拜。”傅春儿说着便盈盈拜了下去。黄以安心中窃喜,回过身来,双手乱摇,却又不敢上前相扶,语无伦次地说:“没有,不敢……唉,都是我不好,啊呀……你不该谢我的啊!”
身后纪燮“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黄以安有些恼羞成怒,怒道:“小七——”
“傅姑娘,好久不曾见你,你哥哥总说你好好的,眼下见到,确实——确实还挺好的。”纪燮来到傅春儿身前,也对傅春儿回了一礼。
黄以安见到两人这般见礼,胸中那种多余感便愈加明显,说:“你们两个,慢慢行礼去吧!我要去隔壁吃席。”
傅春儿对傅阳摇摇头,说:“哥哥,我这里无事,你若铺子里的事情不忙,就陪两位爷吃席吧!”
傅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