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同时黄以安的眼光便也转了过来,“小丫头,又在想什么,没事儿偷着笑话我那吧!”
“我哪儿敢啊——”这句话说出口,傅春儿却真的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
这时候黄家家丁伴着那些清客相公已经去得远了,黄以安一下子仿佛就像是脱了形一样,往黄家买下的园子门口一坐,将双手双脚都摊开来。看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个贵介公子,分明就像是个广陵城中的惫懒汉子。傅春儿素来知道他不拘小节,他的表弟纪燮,与他年纪相仿,却是端方有礼,与他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你莫要拿我与小七比!”黄以安瞥了一眼傅春儿,仿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已经累了一天了,在你面前若是还要再拘着就可真要受不了了。”
这话里透着一点点亲昵——仿佛黄以安在说,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还不知道么。眼下这东关街道上,行人寥寥,没有人注意道他与傅春儿说的这话。可是傅春儿却别过头去,肃然道:“黄五爷要是觉得累了就家去歇着,这副样子,怕是要对黄家的声名有碍。”
黄以安一时没料到傅春儿竟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愣了片刻,总算将身子坐正了些,才道:“我这是得罪你了么?我今日这么忙,还特地跑一趟去给你家出的主意,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安慰安慰我?”
傅春儿听这话不入耳,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想,我是什么人,还得成日谢着你安慰你。请你给我家出主意?
她本来一向对贫富地位之间差距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来不曾将黄以安当成是高高在上的盐商家五少爷看待,再加上她自己也算是泥人有个土性儿的。再加上她今日本来心中就不爽快,再加上……总之傅春儿一声没吭。半点好脸色也没露,就从黄以安面前走了过去,提着个竹篓,想起母亲早间提起眼下夏笋再不吃怕也是要老了,让她去买些家来。于是她提着手中那个竹篓,往东关那头去了,那里每日从早到晚。瓜果菜蔬铺子都是敞开了大门做生意。若是那里还淘不到鲜嫩些的竹笋,怕是整个广陵城就都买不到了。
傅春儿穿过半条东关街,只觉得黄以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再走上几步,她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对黄以安说:“黄五爷,您每日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家去歇息歇息?”
黄以安好似就等她这么一问:“家去更烦,爹肯定又逮着我问广陵府的事情,唉。对了,你今日提到宛如的事情,我这不还得想想措辞,琢磨琢磨怎么跟爹提起这事儿,他老人家才会答应。”
傅春儿翻翻白眼。搞了半天,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她回过身去,自管自往前走,只听黄以安在身后低声说道:“千不好万不好,都是皇上不好,偏偏挑咱们广陵府来南巡。”
她听着吓了一跳,回过身子,说:“五爷,怎么说这种犯忌讳的话!”
黄以安冲着她咧嘴一笑,道:“我其实也就是愁,觉得跟谁商量都不对劲儿,没个头绪,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又不睬我。”他见傅春儿关心自己,一下喜上心头,跟在傅春儿身后,也不怎么觉得累了。
“哦,我要去前面菜蔬铺子里逛逛,娘交代我买些笋回去炒肉吃。”傅春儿淡淡地说,心道你爱来不来。
她脚下不停,自顾往前走去,到了卖菜蔬的铺子那里,恰巧那里有不错的夏笋摆了上来,傅春儿左挑挑,右挑挑,没有选那些大而老的,只挑了几颗细嫩的,问了价钱,觉得不贵,就从荷包里数出制钱来付了。
“这是啥?”黄以安好奇地凑上来问。
“小伙子没见过么?这是夏笋。”卖菜的大汉粗豪地笑了一声。
“夏笋有什么吃头?”黄以安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周围卖菜买菜的人,包括傅春儿,都没说话,只看看他。黄以安摸摸脸上,说:“怎么,我脸上有花儿么?”
傅春儿白了他一眼,道:“五爷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诗——‘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若要不俗亦不瘦,最好顿顿笋炒肉。”她说的绝对是通俗易懂的白话打油诗,周围卖菜买菜的普通乡民都听得懂的,这么一听,倒都笑了起来。纷纷对傅春儿说:“小姑娘好生诙谐。”还有人对黄以安说:“小伙子,笋炒肉好吃啊,你顿顿吃,卖菜的老板就高兴了。”
黄以安听了,张大嘴愣在那里,好似有一道光在他脑中闪过,但是仔细想,却又茫然了。
傅春儿不理会他,自己将买下的几颗夏笋放到竹篓里。
“你篓子里那个,黑黢黢的,是啥?”黄以安眼尖,见到她随身带着的那双“雨靴”,于是出言相询。傅春儿叹了口气,就把自家门前是一出土路,一到下雨天,四处都是泥水,出行不便,因此自己才特地制了这“雨靴”的事情给说了。
黄以安说:“这个简单,我回头与府尹大人提一句,就说你家,瓦匠营,是吧,离我家园子比较近,皇……可能会经过,因此那一片的土路全都改了石板路。”
“不行,不行——”傅春儿连忙说,“不是光改了石板路就可以的。”她定了定神,前世里的自己居住的那座城市,在逐渐变成钢筋水泥森林之后,内涝也愈发严重。究其原因,还是地面上大多以水泥覆地,雨水没办法渗透下去,因此只沿着街面流淌,一旦雨势较大,城里下水设施容量不够,就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