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宛如听了田紫茹的话,只淡淡地说:“品茶赏菊,是雅事,原是茶社的点心,要来得妥当些。”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反而嘲讽了田家俗气逼人,那“碧萝春”的厨子,整治的席面,就算是再金贵,又哪里能及得上富春茶社雅致。
傅春儿听了此话,心怀大慰,毕竟富春茶社也是她当初参与一手建起来的。黄宛如这么说,就算别人不知,她自己也觉得脸上有光。
田紫茹听了此话,自然是沉不住气的,可是当着众人,又不能当场和黄宛如翻脸,心里憋了一腔邪火,抬眼看见傅春儿从自己身边走过,忍不住说:“咦,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我怎地不认识?”
傅春儿本不想搭理的,但想想这是黄宛如的赏菊会,失礼于人总是不好,当下只与田紫茹施了一礼,道:“田小姐好!”,却没多说什么,黄宛如过来,亲热地挽住傅春儿的手,道:“傅家妹妹,你先去那里坐一会儿,我一会儿来招呼你。”
田紫茹眉头一皱,“傅?”她一时想不起来城中哪家大户是姓“傅”,又与黄家沾亲的。她的眼光往旁边移了移,肃立在谷林堂门口的田家一位侍女悄悄地出门,一时回来,在田紫茹耳畔说了些什么。田紫茹听了,一时得意起来,掩着樱桃小口,往傅春儿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与戴茜戴悦两姐妹说着些什么说得高兴,眼珠一转,原本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她那位贴身侍女觉得有点奇怪,自家小姐的脾性不是这样的。田紫茹想了想,又与自己的侍女吩咐了几句,道:“快去。就与大爷说,按原先议定的行事就好。”
这一边,在戴家姐妹的帮助之下。傅春儿很快认识了几位广陵城中的大家之女,包括刚才那位很爱吃“千层油糕”的周家小姐。这些人家大多与戴家一样。是世代从商的。广陵城中,商业繁盛,即便是士绅,也多有靠从商发迹的,由商入仕,或由仕入商,本是极寻常的事。即便是大家之女,也不会讳言“做生意”三个字。戴家两位姊妹,家中就是靠着“戴凤春”的妆品香粉而起来的,然而众女谈起戴家。倒是真的一点轻视之意都不敢有,戴家可是百年老店,出产的都是贡物,这点荣耀,在广陵城中。也没有几家能赶得上的。
傅春儿只说家中也是做香粉头油生意的,原籍是歙州府,家在江都,迁来广陵原没有多久。那家中做皮货生意的周小姐,年纪不大。却最极是热情,拉着傅春儿的手,给她一一说广陵城中各种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馆子,看来也是一个家中管得没那么严的孩子。戴茜只在一旁坐着,不说话,静静看着,但是她有傅春儿与戴悦坐在身侧,此时便不显得与一众女眷太过生分了。
谷林堂的女眷,此时聚成几桌,眼看着梳成妇人发式的,已经成家的夫人奶奶们聚成了一处,叽叽呱呱地大约是在说着育儿经。余下相熟的小姐们自成一桌,在闲聊一些闺阁之中的趣闻,剩下傅春儿与戴家姐妹,还有几位刚认识的女孩儿,坐了一桌。黄宛如作为主人,在各桌之间穿梭来去,而只剩那位田小姐,一个人在“菊山”跟前转悠着。
少时只听一个爽朗的笑声,道:“原是听说今日还有一本’金带围’的,黄五你却说在谷林这边。又炎,你倒是说说看,如今正是你蟾宫折桂的时节,俗话说好事成双,怎得只有一本。来来来,我邀大家过来谷林堂,观赏这成双成对的金线紫菊。黄五,黄小姐,不会见怪吧!”
门口进来不少广陵大家子弟。纪燮被簇拥在其中。而黄以安则抱着双臂跟在人群之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戏谑,远远地看向自己的妹妹,微微摇头。
黄宛如自然心中不快的,女眷聚会赏菊,男宾们过来凑什么热闹,而说什么不会见怪,分明就是嫌自己还不够见怪么。她想到这里,却又不便发作,一对眼刀就向自己哥哥那里甩了过去。黄以安很委屈地接了,瞥着人丛中的纪燮,冲妹妹努了努嘴。
然而黄宛如见到众人进来之前,田紫茹那一副喜悦欢欣的样子,又忙忙地去整理衣衫首饰,黄宛如心中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说来说去,只是怕这田紫茹,是冲着高中的纪小七来的。
刚才领着众人进来的少年,也姓田,叫田乾鹏,与田紫茹是未出五服的同宗,一向在田家宗学里附读,今年也去了金陵府乡试,也中了举,只是在百名开外,上京会试得中那是不敢想了。站在他身旁的一位,穿着件宝蓝色洒金织锦长袍的,就是田紫茹口中的“大爷”,田紫茹的亲兄长,叫做田乾晟的。
傅春儿手中奉着茶盏,往过来的人群扫了一眼,恰巧与纪燮打了个照面。她见到纪燮遥遥地看着自己,心里微微一怔,四下看了看,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在众女之中,实在是万万没有打眼出挑的理由,这才低下头,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自己混迹于此间,本有些怪异。此时管这些大家小姐们怎么闹,万万没有挑她出来的理由。
远处似乎纪燮叹了口气。
“果然这’金带围’是一对啊!”田乾晟过来,对着“菊山”顶端那一本紫菊,啧啧赞道。他接着回头对纪燮说,“俗话说,好事成双,又炎桂榜题名,已经是喜事一桩了,没准过不了多久,我等就又可以为又炎庆贺喜事了呢!”
他这话说来,好多人都理解为,是预祝纪燮明年征战春闱得中。然而旁边田紫茹面上却飞过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