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儿一到家中,还没顾得上歇下来喝口水,门口便有人敲门。她去开门,见是跟在纪燮母亲身旁的那位仆妇。她今日一直在田家巷口旁观,黄氏与纪燮、与田敏达的各自对话她也尽听在耳中,当下她便虚与委蛇一番,哄了哄那仆妇,将人送出门,这才揉揉太阳穴,心中一边琢磨着该怎么与杨氏与傅老实说傅阳的事情。
岂知傅老实与杨氏都没说什么。傅老实坐在堂屋前面的门槛上看天发了一会呆,而杨氏在自家供奉的观音像面前点了三炷香,默默地祷祝了一番。最后,两个人都反过来安慰傅春儿,“你哥哥做的是好事情,广陵城平安了,咱们家才会平安。”傅老实想了半日,憋出这么一句。而杨氏则去细细收拾了傅阳的衣物,道:“春儿,你也忙了一天,一会儿娘去去。”她一边将傅阳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幅包袱布里,一边说:“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他穿的,反正开了春了,回头再多裁几件,旧的在田家巷穿过了就不要了。”
“娘,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一直想,最近咱家人手紧,不如就把下铺街的铺子关了,然后赁出去吧!”傅春儿向杨氏与傅老实征求意见。
傅老实想了想,问:“你哥哥一时不得空,关了便关了,为何又要赁出去呢?”
“人手实在不够啊!”傅春儿一脸无辜地说,“刘行商那边两千两的货款已经回来了,又定下了五月头上还要再收两千两的货。仙女镇上钱姑父的店,现在每月已经可以做近一百两的流水。再加上刘行商答应的苏北货商,我家春夏两季,光备这些货,人手就已经很紧了,现在哥哥有事不在,如果还要再腾一个人手出来看铺子,那铺子每月最多只能做三四十两的流水。我家的货品利薄,一个月也就六七两的利,还要搭那么多人工在里头,不如赁出去,一个月可以收几两赁银。”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盘算,与其自家在广陵城里的铺子,一直被戴家和薛家压着,何妨关了另选店址。反正这家铺子的契纸还捏在自家手里,不动产么,广陵地价又不会降。捏在手中又不怕亏钱。
杨氏听了父女两个的话。便去嗔傅老实。“不是早就说好了,外头生意上的事情,听儿子女儿的。回头作坊里你爱怎么折腾都随你。”
傅老实摸了摸头,笑笑。便再不说什么了,自去寻姚十力,两人接着商量去备五月初的货。
傅春儿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家中没有傅阳在,只她一个人撑着,真是压力山大啊。傅阳啊傅阳,你挺身而出的还真是时候,傅春儿不禁腹诽。可是虽然腹诽,她还是得理清楚头绪。将事情一一地都做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便去寻了老何,说了要把铺子赁出去的事情,然后又指挥阿康把所有铺子里没卖完的货都收起来,将铺子的招牌收了。大门关上。接着,她便往门上贴了一个大大的“赁”字。
下铺街的铺子,开了虽然没有太久,但是傅春儿还是有些感情,尤其是那些来往在小秦淮之侧,给傅阳送饭吃的日子,想不到这么快,铺子竟然就关了。她暗暗地想,等到哪一日,自家的生意超过了戴家和薛家,一定要重新将这里的分店热热闹闹地开起来。然而眼下,眼下她傅家还得是把作坊都建好,创出响亮的字号才是正事。
旁边秦记与王家都有些惋惜,那秦老板更是听说了昨日田家巷的事情,对傅春儿连说:“你家傅小哥是好人那,救命活人的事情,老天一定保佑的。”说话的时候离傅春儿远远的。
“秦老板,你难道不知道大德生堂有治疗疫病的特效药么?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觉得沾染了时气,不妨去大德生堂看看去。”傅春儿笑着安慰他。
“哪有?我哪有沾染了时气……”秦老板连忙说,但是他马上便觉得头疼脑热,恨不得马上关了铺子,就去大德生堂看病去。
“秦大叔,我没有说你沾染时气啊,我看你气色健旺,身子一定好得很。”傅春儿见只一言就将秦老板吓成这样,连忙出言安慰,“以后我家这铺子要赁出去,也请秦大叔,嗯,还有王大叔,能多多帮忙照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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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铺子这头,她又径直去了寿家的庄子。庄头这次听说她来,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奉上好茶,请她到厅中上座,说话之间,就问起广陵之中疫病的情况,会不会影响到春夏之交时候,皇帝南巡的安排。
傅春儿这才省起,寿家这座田庄乃是在广陵城外,听那庄头言语,似乎对广陵城中的情形知之不详。她联想到近日收到仙女镇钱镜儿的来信,也是一如既往地寒暄,仿佛丝毫没有听说广陵城中疫病的事情。看来,广陵府这次的消息封锁,做得很是不错啊。
她饮了一口茶,直说“不知道”。“圣心难测,若是京里有事,取消南巡也不无可能,但是广陵城中一向都好得很,圣上不会因为广陵的关系而不南巡的吧!”
庄头听了这话,仿佛长舒一口气,这才将近日不少客人预定了庄上的“盆景”,但又观望了不来取的事情说了。
“庄头稍安勿躁,相信再过不了几日,就会云开雾散的。”傅春儿出言安慰。
这庄头将傅春儿的话当了圣旨纶音,信之不疑。接着又喜孜孜地告诉傅春儿,戴家将原定的两倍香花都吃下了,单只凭这个,今年春夏两季,香花的进项就能多两百多两。
“恭喜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