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觉得很不舒服。
抓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男人的心,这等直白浅显的道理,即使是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余嬷嬷这样的老妇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余嬷嬷本来只打算看看食盒,作一番,原样退回去就算了。可是傅春儿明显带了戒备,这令余嬷嬷觉得更加不舒服。她一时冷下了脸,打量一番傅春儿,凭直觉做了一个简单的判断,觉得此女可以得罪,然后便开口,“呀,这许多吃食菜式呀,这位姑娘,你们家,都是’灶上的’吧!”
广陵当地,一般管厨娘叫做“灶上的”,不管是专门在大户人家里做事的厨娘,还是像当年翠娘那样,出来抛头露面在馆子里做活的厨娘,都可以这么称呼。但是还有一种女人,在小户人家比较多见,就是买来的婢妾,做得一手好菜,又被主人收了房的,被人称作“灶上的”。余嬷嬷说得阴阳怪气,显然是带着侮辱的意思在说傅春儿,意思是,她家人地位不高,都是给人做“小”的命。
大德生堂的伙计大多都是本地人,都是听得懂的,纷纷变了脸色。但是东家派来的嬷嬷,又是这般气势,正主儿纪小七又不在,一时间小院里,没有人答话。
你才’灶上的’呢,你们全家都是’灶上的’。打人还不打脸呢,怎地刚刚见面,这个老嬷嬷就满嘴胡羼,喷不出人话来——傅春儿心里大是不忿,面上不动声色。她知道只要自己一露愠色,就正中了余嬷嬷的下怀,当下便装作不懂的样子,说:“妈妈说的哪里话,我不懂。我家一直是大德生堂的主顾。”
她一打岔,余嬷嬷便郁闷了,一针戳在了棉花里,全不着力。傅春儿都已经说了。人家是大德生堂的主顾,余嬷嬷总不好意思给自家主子的产业添乱了吧!
“周大夫,我爹这两天腰腿的毛病又犯了,想请你照上一次的方子再给抓两剂药。”傅春儿打定主意不给余嬷嬷再开口的机会。
“嗯嗯,姑娘请——”周大夫早已对余嬷嬷一行厌烦透顶,巴不得有人来解围。傅春儿这边离了小院,顺手还捞了个周大夫出来。而周大夫,依样画葫芦,又捞了个伙计出来,“小张。出来。抓药——”
过了一会儿。小张进来,道:“吴老三,快帮我看看,防风的药柜空了。昨儿进上的新药放在哪里,帮我找出来,急着用。”
又过了一会儿,吴老三进来,道:“账簿呢,账簿呢,刚收了银子,李阿鱼你快过来记上一笔。”
“……”
一时半会儿,纪燮所居的那间小院里。就只剩余嬷嬷和她带来的仆妇。
其余人都欢天喜地地聚在大德生堂前厅的一间小桌上,傅春儿道:“没想到你们竟然都没吃饭,早知如此,我该叫我娘多蒸点米饭,一起带过来的。”
李阿鱼口中嚼着一个冷掉的饼子。含糊地说:“有这些好菜,我们已经像过年一样了——”
“就是,若是没那个老虔婆……”小张也一边大嚼着,一边含混混地说。
“嘘——”周大夫是大德生堂的老人儿,也老成谨慎一些,便说,“是东家夫人的乳娘,连小七爷都得敬着的,你当这些话是可以混说的?”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啊!傅春儿想了想,对周大夫说:“周大夫,我一会儿先回去了,刚才在院里这位嬷嬷说的这些话,我原没放在心上,你们也别与纪小七爷提了。他今日定是有急事,竟忙到这样晚。一会儿他回来,只怕也是要烦神的。”
周大夫点点头,说:“姑娘想得周到!”
李阿鱼继续含糊道:“姑娘真是为小七爷着想,要是我……忍不下这口气的。”众人听了,就纷纷附和。
连最老成的周大夫也拈着胡子,道:“姑娘这份涵养,真是令我佩服啊。若是老夫年轻个几岁,要是有人这样辱及我家,只怕我几把巴豆都下了下去了。”
“嗤!”傅春儿实在忍不住,笑道:“周大夫,咱们在座,就您不能说这话。”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打人还不打脸呢,真是想不到,小七爷为人是这样的,家中竟然也有这样嘴碎的嬷嬷。要不是顾念着这些日子里最好不给小七爷添乱,我早就四下里找板砖了。”
她说着,不禁顽皮地冲众人眨了眨眼,道:“大家不妨把我以往的‘事迹’宣传一下。”想当年,傅春儿还曾经当街打人,持着板砖追人,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适当地提一提,对余嬷嬷来说,也许是件可以与之相伴入眠的事情。
大德生堂众人都是相视而笑,几个小的都暗暗决心,打算将“巴豆”的事情也与老嬷嬷略提一提,实践么,还是先作罢了。
一会儿傅春儿提着空的食盒回去瓦匠营,她知道虽然大德生堂的伙计们不会特别向纪燮提起今日自己遇到的事情,但是纪燮回来,见到自己院中这样的排场,多少也会猜到一些。只是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她隐隐约约地猜到纪燮会来寻她,向她解释。然而纪燮来得这样快,倒是令她措手不及。
傅春儿打开自家小院的大门,见到纪燮与侍墨立在门口。侍墨提着一只灯笼站在远处,而纪燮立在傅春儿面前,面色有些凝重,口气却是温柔,“今日回来得迟了,到了院中才知道母亲……母亲派了余嬷嬷过来。她一向是个嘴碎的,没有说你什么吧!”
“没事——”傅春儿甩甩头,“今日这样晚?是有什么大事么?”
纪燮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