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十力等人出现,戴兴志便暗叫不好。要知道世间最怕之事乃是捕风捉影,大部分人都愿“宁可信其有”,所以事情才可以越传越真,越描越黑。如果当事人不愿站出来澄清,此时便会以假成真。
当时姚十力等人从戴家的作坊出去,去为傅家做事,这事情本身很明白。人,是戴兴志自己起意辞的,与傅家半文钱关系都没有。除了姚十力以外,不少人还曾为了避嫌,而到乡下务农,等农忙过了之后,才重又上来傅家的作坊。
这些事情,姚十力当着众人,都一一说了。
戴兴志兀自嘴硬,道:“那阵子姚十力在作坊里处处与我……”他本想说与自己作对的,话到口边,机灵地又缩回去了,“处处与人不对付,又有不少错处。他或许是故意惹事,从戴家脱身,好求去傅家那头高就。”他晓得此时不能退,一旦不能取信戴老爷子,他在戴家便没有立足之地了。
姚十力等人都退在傅阳等人的身后,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眼里都流露出几分蔑视来。
“兴志,你——”戴老爷子想说,当初你小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戴兴志是找了那些由头,将姚十力等人从作坊里赶了出去,姚十力的亲眷老夏,还有一些平时在作坊里相厚的管事,都出面帮他说过话,最后还是让戴兴志给撵了出去。姚十力即是如此,余下那些年纪更轻没资历的就不用说了。
戴茜点点头,说:“带上来吧!”
这时候,两个戴家的家丁,就带了一个市井无赖打扮的人上来,往内堂的水磨石板地面上一扔。那人趴了在地上,捣葱似地叩头,道:“大爷奶奶们,请饶了小的,小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也是身不由己……”
“你说,今年正月十八日,有人拿钱把你,要你夜间去将一个叫姚十力的人,捆了,送到瓦匠营门口,乱棍打一顿,将人留在那里,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那无赖似乎怕得很。赶紧承认了好脱身。“那把钱给我的人,我刚才进院的时候,刚巧看见了。他曾说他叫戴诚——”
戴兴志已经不记得此事了,经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惊出一身的汗,他当日只是听说老夏带了姚十力曾接触过傅家,便想给傅家个下马威,叫他们不要接受姚十力,好堵了姚十力在广陵城中寻生计的路子。他当日一念走岔,将事情做绝,反而使姚十力死心塌地地帮傅家做事。
只是眼下戴兴志已经顾不得念及这些旧事了,他一心只念道:幸亏当日不是自己找人去收拾的姚十力。
只是戴诚去找的。与他戴兴志自己去找的,在戴老爷子心中,又有何区别。
戴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中了这么个外边看着伶俐,内里一团浆糊的侄孙。
戴兴志也看出了戴老爷子的心意。突然膝行两步,对戴老爷子说:“老爷子啊,孙儿可是一心为了咱们戴家的产业。”他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指着傅阳与傅老实那头,说:“他傅家生意好起来的那阵,就是姚十力等人去傅家作坊的时候。再者,我戴家经营了百年,他傅家刚刚开业,怎么就能做出能与戴家相媲美的妆品来?”
此话说得诛心,傅阳完全不为所动,然而傅老实却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寒噤。
这一切戴兴志都看在眼里,略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立时便心道,有门儿了。
谁知此刻傅阳朝妹妹点点头,傅春儿见了,便走到门口去,对外面的人说:“这位大叔,劳烦取进来吧!”
门外的人也是戴家的仆下,听了傅春儿这么客气的相请,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轻了几斤,连忙道:“不劳烦,不劳烦。姑娘也请让让,我这便进来。”
那仆从便抱了一只两尺余长的匣子进来。
傅阳起身,接了那匣子,放在桌上,跟着打开了,请戴老爷子过来观看。
“老爷子,我傅家所有出过的妆品,都有样品在这里。老爷子可以自行观看,相信您可以明白,所有这些妆品,都是我傅家自行研制出来的方子,绝不敢与’戴凤春’的品牌有任何雷同。”他说着,朝老爷子躬了躬身,道:“戴家制的香粉,我家自认不敢与之比肩。”
戴老爷子听了这话,觉得心里极舒坦的,他看着傅家奉上来的妆品匣子,从“鸭蛋粉”,到头油,到香件,再到藏香,所有的产品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这一只长长的匣子里。看匣子,应该也是特制的,所以傅家应是早有准备,特地为未来的亲家,同时也是竞业的对手,奉上这么一件,原是极光明磊落的。
老爷子见了心里就舒坦。他开口道:“这与我上次在你铺子里见到的,一样么?”
“回老爷子的话,不一样,”傅阳恭敬地回答道,“上次老爷子光临我家铺子的时候,黑芸香只有三种,眼下又新做了金顶与氤氲两种新的香型。此外,今年新下的金桂精油刚刚制好,因此鸭蛋粉当中也新制了一种金桂香型的。新出的这两种,都在这匣子里。”
戴老爷子怔了怔,道:“这样快?”他自然指的是傅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推出三种新品,想了想,接着又道出了心头的一个大疑问,道:“为什么不用定粉?”
傅阳一点都不藏私,将自家因为定粉(铅粉)有微毒,时间长了,对皮肤有害,因此才弃之不用的,将这些理由全部和盘托出。
戴老爷子看着傅阳,终于实在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