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的大夫人,也就是纪小七的伯母,看上去是一位非常和气的妇人,圆脸盘儿,体态微丰,保养得不错,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如今做的是四十九岁明九的大生日。
她见到杨氏很是亲热,拉着杨氏的手,郑重谢了傅家早先便送过来的贺礼,跟着便拉过傅春儿,上上下下看了一番,笑道:“这个姑娘,我一见了,打心眼便喜欢,傅家娘子要是舍得,便送了与我做女儿吧!”
杨氏笑道:“大夫人抬爱,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来,春儿,还不快与大夫人见礼。”杨氏毕竟年轻时候也曾随着姐姐,混迹在广陵城中各家闺秀之间,这些场面虽然好久没经过,但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傅春儿知道眼前这位夫人与纪小七的关系,心里暗暗感激她能够应纪小七所请,安排自家前来此做客。当下她便扎扎实实福下身去,给纪大夫人见礼。纪家大夫人旁边的一个媳妇子便赶紧将傅春儿扶起来,大夫人便将腕上的一只羊脂玉镯子褪了下来,戴在傅春儿腕上。傅春儿推辞不得,只得与杨氏一起,再三谢过了。大夫人便拥着傅家母女两个,一并往院里走去。
这次纪家长房为大夫人做寿,外院男宾那头只请了一些纪家的故交与近亲,然而女宾这头却热热闹闹的,请了不少城中不少大家富户的女眷过来,傅家母女二人在其间,倒也不算是太扎眼。除去中午吃席以外。下午安排了广陵城里最近相当红火的先儿过来表演弹词。
纪家大夫人引着杨氏与傅春儿往里走,来到别院里的一座花厅跟前。突然有人诧异地唤道:“淑卿?你是杨淑卿么?”
杨氏抬眼,乍见故人,不免也心情激荡起来,快步走上去,与招呼她的人相见:“语蓉,是我啊!”两人久已未见,分外地亲热。与杨氏说话的。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妇人,转眼之间,就已经将杨氏给身边相熟的几位夫人太太介绍了去。
傅春儿见母亲很快便融入了广陵城的太太社交圈,自己便立在一旁。纪家大夫人便道:“好孩子,你在这里稍待。我看看什么时候安排你去见见……”她说着一抽身,便转身出去了。留下傅春儿一人在花厅之前,心中对这位纪小七的伯母暗暗感激,这位怕是真心疼爱纪小七,才会应他所求。出面安排。
这时候旁边有个姑娘“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傅家的姑娘么?”
傅春儿回过头来看,见便是当日在谷林堂上曾经见到过的。那位家中做皮货生意的周家小姐。她便大方地招呼。道:“周小姐。”两人自谷林堂一会之后,就再没有见过,此时重见,忍不住便说起当日在谷林堂上的事情,自然讲到田紫茹。周小姐听说田家坏了事,总算是相识一场。因此颇为关心田紫茹的近况,听傅春儿说起田紫茹的近况,晓得不会有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两人聊聊说说,便又纪家的仆妇进来。请诸人进厅。
——原来开席了。
傅春儿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纪燮的母亲。那位黄氏夫人,没有过来给自家大嫂贺寿吧!
果然,纪家大夫人面色便有些不虞。不仅弟妹黄氏没来,黄氏的嫂嫂丁氏,和侄女儿黄宛如,也都没有应邀而来。丁氏与黄宛如那头,只说是因为黄宛如正在议亲,而黄以安再过十来日就成亲,因此只怕当日走不开,倒是送了一大批的贺礼过来。然而黄氏那里,倒是临开席那一刻,才将将遣人送信过来,说是身子不适,不来了。
纪家大夫人,便觉得这位弟妹实在是有点——唉,也怪她,一时听了侄子的话,打算给纪小七搭把手,但是这也算是掺和二房的事情,凭这位盐商巨富出身的弟妹的脾气,不生气也不正常。
纪家大夫人想到这里,便着人宣布开席,她有意提携傅家,又有些对纪小七抱憾,便硬将杨氏请来与自己这一席上,惹不少人侧目,纷纷打听这傅家娘子,是哪个傅家。然而杨氏在席上的谈吐仪态,却令人没什么好挑剔的,不少广陵城中的夫人太太,多多少少也对杨氏有些不错的印象。
傅春儿与周小姐等坐了一道,她心里乱乱的,周小姐问了她两句,才将她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连忙集中精神应付这席上的姑娘小姐们。然而,这顿饭越吃越是乏味,好不容易熬到散了席,众人聚在花厅里等着女先儿出来说弹词。杨氏才匆匆过来,见到傅春儿精神不振的样子,也挺心疼,但是还是鼓励了一下女儿,“春儿,总是要打起精神,给人都留个好印象——”
傅春儿倒也不是为了纪燮的母家故意看轻自家而烦恼,却是为纪燮与家中的关系越来越僵而感到担忧。眼前看得出,纪燮与纪家长房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大夫人肯出面借自己的寿辰安排这些事情。然而,纪燮怕是在自己父母面前,却是个“不听话”的儿子,从早先开始纪燮打算弃文从医开始,到后来拒绝科考,搬去大德生堂,眼下亲事纪小七也明摆了一副打算自己做主,不要爹娘插手的意思出来,怎么能叫纪小七的生身父母乐见此事呢?
然而她也晓得杨氏说得对,若是此时露出怨怼或是不平之色出来,未免叫一心伸手相助的纪家长房给寒了心去。她一旦想到这里,便重新打起精神来。杨氏便又重新回到那些她相熟的,或是新认识的妇人之中。大家便坐在一起,听起弹词来,只听说的是《玉蜻蜓》,那女先儿自己弹三弦伴奏,又说又唱,声可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