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处发白,此刻紧紧地拽着傅春儿的胳膊,让她忍不住便呼痛出声。袁时却不理,大踏步地拎着她穿过长长的“香影廊”,来到“香影阁”前头。袁时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似乎在好生欣赏傅春儿的样子。
傅春儿此刻甚是狼狈,头发散乱,额角见汗,脸涨得红扑扑的,衣裳上也蹭了好几处灰尘。她觉得头上肩上还是生疼生疼的,袁时掐着她的胳膊那里,也又酸又胀,但是稍稍活动之下,觉得还行,至少没有哪里伤到筋骨。
“你怎么闹成了这样?”袁时终于放开傅春儿,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她。
“倒霉呗,喝了凉水都塞牙——”傅春儿没好气地咕哝着,但是袁时一动不动地立着望着自己,还是很郁闷地将前后经过大致都说了一遍。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么。
袁时满面的怒容稍稍敛去了些,微微低头想了想,突然道:“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不小心。你接下来就看着就行,不要说话,也不要节外生枝。看我来给你出气。”
说话之间,袁时的身影就隐入了香影阁。傅春儿微微张嘴愣了下,这人到底是要闹哪样。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少了几分谨慎。可是洪氏今日出人意料地出现,一言不合便动手,她也不曾想过会变成这样啊。
只一会儿功夫,傅春儿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从“香影阁”中蔓延出来,跟着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之声,一个纤细的人影,从“香影阁”里走了出来。傅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妙龄女郎,良久,她才疑惑地问道:“袁相公?”
——眼前的女郎穿着一身樱桃红的妆花褙子,系着水色的湘裙,头发松松地挽成了一个坠马髻。面上似乎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十足十的女相。然而与傅春儿第一次在片石山房见到袁时扮成女郎的时候相比,却又有些不同。那时袁时换了三四套形容,五官却不曾改变。然而眼前的“女子”,却压根儿看不出袁时的本来样貌。袁时也不晓得脸上弄了些什么。傅春儿只觉得“她”鼻梁与颧骨略高,眉间微蹙,凭空现出一副带着淡淡愁容的小媳妇模样来。更出奇的是,眼前女子,身量还竟然比袁时平时的身高更要矮上了一些。
来人只那一对眸子,依然深不见底。若不是那对眼眸,傅春儿还真不敢确定,眼前此人乃是袁时所扮。
“她”听见傅春儿招呼,颇为娇柔地嗯了一声,敛了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莺声呖呖地说:“走吧,咱们过去看看黄五爷去。”“她”此刻说作女声,虽然仍是有些低沉,可是娇柔婉转。一点也听不出男音来。
傅春儿一时忍不住笑道:“你这副样子,就是去讨打,我不跟你一起。”她已经大约猜到袁时想怎样为她“出气”了。
袁时狠狠地瞪了傅春儿一眼,颇有几分悍妇的气势,说:“也好,免得回头误伤了你,你就远远地看着好了。”
傅春儿吐了吐舌头。道:“我远远地看着,见势不好,就冲上来救你。”她左右望望,随手抄起搁在门边的一柄笤帚,拿在手里。
“不用你帮倒忙!”袁时又瞪了一眼傅春儿,说:“那几个婆子只是有些气力。还不至于能动得了我。我只是怕一旦动起手来,他们一时瞧出了我的破绽,就激怒不了那个女娘了。”“她”口中的女娘,显见是洪氏了。
“她”说着,探头往“水绘阁”那边看了一眼。随口说,“刚才那一脚,该是能让那婆子在床上歇上半年的。”
“什么?”傅春儿大吃一惊。
“怎么?这当儿你还心慈手软,惦着不该伤人是不?”袁时很暴躁地道。“刚才那个婆子,那么长的指甲,已经伸到你脸上,我这才一脚踢开的。”
也是,听那两个婆子说话,她们应该整治过不止一个女子,而且用这等阴狠的招数,想来那洪氏也并非是什么心术端正之人。可是这会儿,傅春儿自忖仍然是做不出来以暴易暴的事情,然而袁时要为她出头,傅春儿再也不便拦着,只看着袁时“花枝招展”地朝着黄以安与洪氏在的地方走过去。
傅春儿离得有点远,她知道袁时想做的是什么。既然刚才洪氏已经将“金屋藏娇”这等话说了出来,最好的还击,自然就是坐实了黄以安“金屋藏娇”的罪名,偏生还要让洪氏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在一旁干着急跳脚才好。而洪氏手下那些敢于动手的婆子,最好也由袁时给点教训,希望她们日后能够长点记性。
——只是,这对黄以安不公平了些。黄以安原先最多也就是惧内,眼下又添了养着外室这样一项罪名。而且袁时这样袅袅婷婷一出面,黄以安大约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袁时扮演各色人物的功力甚是到位,眼下傅春儿望着她婀娜地走到黄以安身边,跟着便与洪氏说了两句话,洪氏没做声,但是她那头的气压明显就开始升高。黄以安身子一僵,但是竟然也没有提出抗议,不晓得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认出了这女子是袁时假扮的,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给妻子一个教训。
袁时又说了两句什么,洪氏突然双手扶着胸口,高声怒道:“黄以安——”
袁时身子一抖,仿佛受到了惊吓,连忙往黄以安身后转过去。黄以安脸色隐隐地有些发青,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跟着,袁时又探头出来,与洪氏说了一句什么,洪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