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阳大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但是迟疑了一下,道:“这毕竟是戴家的事——”
他傅家只是戴家的姻亲,掺和戴家自己人争产的事,本就有些师出无名,眼下再要扯上广陵府,似乎就更不好了。(
而傅春儿横了他一眼,道:“所以才要去找熟人么——”
她的意思是,寻了广陵府的人过来,只要能狐假虎威,装模作样地喝住了戴存柯那等趁火打劫的,哪怕是能撑上一会儿,撑到戴悦他们将戴家的族老请过来,都比眼下这样,傅家人带着伙计,去跟戴存栋那帮无耻之徒正面冲突的要好。
傅阳立刻懂了,拍拍后脑,道:“是哥哥想左了。这样,阿康你只要再去叫上一两个人,跟我先去广陵府找老冯去。我此前问过,今日是他值夜。”
一时之间,傅家人大多出门奔忙去了,只与傅春儿带着婧娘和玉簪等人在家守着。瓦匠营巷口只要有一点动静,都能叫大家激动上半日。
一直到四更时分,夏日里头天亮得早,窗户纸已经透白的时候,傅老实与傅阳,两对夫妇,外加阿康,还有一起出门的伙计们,总算回到了瓦匠营。傅春儿连忙张罗着给大家做夜宵烧洗澡水。
傅阳面上透着疲惫,话却说得轻松:“……去的时候,几乎已经要将库房都砸开了,老冯见了就直接说广陵府给封了,还给贴了封条。那些人都怕了官府,这才作罢,库房不动了,就开始搬作坊里的家具……”
搬家具,那眼皮子得是多浅!
“……后来戴家族长过来,才喝止了戴存柯,说是要将他从族谱当中除名。结果那戴存柯当众指责戴老爷子,说眼下的祸事。是戴老爷子一手造成的,要戴老爷子将私产都拿出来赔给族里。胡言乱语的,竟然是大姨姐亲自上前,去扇了那戴存柯大大的两个耳光。大姨姐那讲出来的话,好些戴家人,听了都怕是要无地自容的。”
傅春儿见傅阳与戴悦夫妇两个,面上都露出些钦佩之色,倒是可以想见戴茜那时候的表现,应是可圈可点。
“最后戴家怎么说?戴家的作坊眼下怎么样了?”傅春儿问。
“戴家作坊眼下完全被封存,有广陵府的封条在上头,想来没有人敢轻易擅动。戴家宗族里只说是等广陵府有了定案之后,戴家族里再决定怎么办,所以今晚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在出了。只是……眼下戴家作坊的工便全部停了,即便是铺子很快就重开,货也很难跟上。”傅阳回答道。
大家都晓得这次对戴家的打击怕是致命的,如今正是香花盛放、原料充裕的时候,香粉铺子里正好将下半年要销的香粉赶出来。一出暑日,便正好赶上中秋这样的时令,生意正是好做的时候。而眼下,戴家作坊这样一停工,不仅日常生意受到影响,而且下半年要交货的贡粉也不晓得能不能生产出来。
当然了,戴家能不能保住这个“贡商”的名号还是两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将戴老爷子等人的案子先结了,看是个什么处置,再将人从牢狱里捞出来,才是正经。
戴家作坊那边的灾殃刚刚过去。第二日。广陵府传了傅家与薛家的家主同时过去训话,大旨便是说傅薛两家没有违规越矩的地方被广陵府查出来。同时,广陵府也敲打两家,要两家千万洁身自好,莫要贪图一时小利。赴了戴家的后尘。
待广陵府的人传完话,傅阳很想借此机会打听一下戴家会得什么样的处罚。但是他刚想开口,薛定贵便将傅阳拉了出门,故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对傅阳说:“傅小哥,我见了官就怕,眼下腿抖,劳烦你,陪我走一段好是不好,我怕走不出半里人就栽了。”
薛定贵说的傅阳哪里肯信,但是薛定贵又哪里容他推脱,两人果然并行了一段。傅阳总以为薛定贵要对他说什么,岂料薛定贵一路上一直对他笑笑,偏什么都不说。
两人在一处路口分手的时候,薛定贵才笑道:“傅小哥宅心仁厚,总是不要掺合了不该掺合的事情,坏了大好的前程才是。”
“薛老爷教训的是,小子年轻识浅,只晓得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薛定贵听见傅阳这么说,忍不住拈着须就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贫家出身,见官家出面,便怕了。
“……只是人之行事,自有老天在看,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因此薛老爷做事,最好与人留几分余地……”
薛定贵听了后面半句,胡子一翘,面皮上笑笑道:“多说无益,傅小哥便看着就是。”
两人在路口作别,傅阳回家,便赶紧着人去打听戴家这桩案子的结果。
过了两日,广陵府那头传出消息来,顾念戴家是初犯,因此只是小惩大诫,十日内交一笔罚金便可以将牢中几人先赎出来,戴家也无人需要坐监或是过堂,广陵府只说了“以观后效”四字,总归那意思是——得了钱便放人。
消息一出来,大家先都是舒了一口气,都想着尽快将戴老爷子赎出来。但是一听闻那罚金的金额,听到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万两白银,说是按照戴家私售贡粉的金额,再乘上罚金的倍数,算出来的。事到如今,这桩案子已然颇为明白,绝非京里有人下来巡视贡商,而是有人在广陵府里使过劲儿了。但是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能够用钱将人从牢里买出来,总算广陵府与戴家没有什么大仇,而且杜毓爱惜羽毛,只使劲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