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图书馆里安静非常。
泰伦斯轻轻走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把手上的图书塞进原本的位置。然后带着想要借阅的书籍走向管理员。
看管着偌大图书馆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看到泰伦斯的身影,不引人注意地向他弯腰施礼,泰伦斯拉了拉头上的兜帽。
他出入图书馆都注意遮掩自己的样貌,除了因为登记姓名而知道他身份的管理员,别的人大概都认为这是一个不轻易露出面孔的奇怪孩子。
因为曾经轰轰烈烈的失踪事件,泰伦斯成为了面向大众最为高调的贵族——可别以为这是好事,要知道小公爵的私人出行一度遭遇困难。
当然,这件事以后,女王陛下甚至颁布了法令,禁止12岁以下的贵族幼童私自使用传送阵,违者将被剥夺贵族身份——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就是温丝莱特家的幺子。
这在另一方面也算是成全了爱德华·温丝莱特名留青史的愿望。
总之,关于距今已经一年的公爵失踪事件的影响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泰伦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由着想,不得不在每次出行的时候进行伪装。这一年来,小公爵的衣橱里除了不断增加的礼服,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帽子了。
泰伦斯把手上的书交给老人登记,那上面烫金的大字让对方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宗教源头与圣符纹》。
他觉得这位小公爵最近的喜好有点奇怪。听说三个月以前对方还通过了四级法师的认证,现在却开始研究起了光明教会的东西。
但老人没有任何询问,安静并麻利地登记好以后,目送着泰伦斯离开了这里。
泰伦斯跨出图书馆的大门,正巧赶上图书馆顶层的大钟敲响九点的钟声,栖息在阁楼上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成群飞过有着尖顶的建筑群。
一阵风吹过,刮下了泰伦斯的兜帽,露出已经长到肩膀的黑发和头上迎风摇曳的翎毛,他的左耳下还夹杂着几缕彩色的长羽,不仔细看的话大概会以为这只是一只别致的耳环而已。
泰伦斯抬起头,摸了摸头上的翎毛,鸣鸟像是闷得久了,从发间抬起头来叽叽叫了几声,轻轻啄了啄泰伦斯的手指。
老实说,这只从女王陛下那里作为礼物得到的小鸟,一开始让泰伦斯颇为苦恼。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但是一个公爵头上顶着一根东倒西歪的长毛,怎么看也是件有损威严的事情。不过鸣鸟确实是在生物百科上被注明天性敏感的族群,离开了泰伦斯的身边就抖个不停,好像一丁点刺激就能让它一命归西了似的。
女王陛下的礼物不管怎么样也要好好保管,最后泰伦斯只能妥协,并因为顶着这个小东西被女王取笑了好几次。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泰伦斯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忍受的时候,帝都的贵妇圈里突然流行起了挑染头发的风潮,鸣鸟虽然因种种原因过于稀少,但是贵妇人们总有其他可以代替的方法。
从前泰伦斯就觉得贵族的女孩子们品味古怪,她们曾经顶着高塔一样的假发招摇过市,也爱在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花纹,现在则热衷于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变得像是五彩缤纷的羽毛。
不过,这一回显然是帮了泰伦斯的大忙。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又摸了摸鸣鸟的喙,然后有人帮他把帽子带了起来。
泰伦斯转过头,看见了一旁的兰瑟。鸣鸟在被彻底盖住之前,还高叫着“坏人”狠狠地叼了他一下。
“该回去了,主人。”兰瑟无视手上浅到连血丝都没有的伤口,伸手拉开车门,显然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泰伦斯点了点头,被金发骑士扶着踏上马车。
这一年来,泰伦斯和兰瑟之间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平稳了不少。两个人刻意放下了关于信任与否的问题,不去触及这个客观存在的矛盾以后,关系和普通的主仆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有时候,泰伦斯想起一年前女王在宴会上给他留下的所谓“家庭作业”,也会觉得这个要完成这个作业似乎确实需要挺长的时间,毕竟上一世,他可是交了一份糟糕透顶的答案。
对于爱德华,他没想过去征服他,更不会想要杀了他,然后他被对方耍的团团转,又被对方所杀。
现在呢,他该怎么对待兰瑟·舍文利厄?
他曾意志坚定地要杀他,他至今还在为了胸口的法阵收集资料。但是一年的相处时光就像是一条似有若无的细线牵连着彼此,使得泰伦斯似乎正在一点点接受着这个护卫言行举止间的忠诚。
人的感情似乎很奇妙,它脆弱又坚强,既让人聪慧又让人迷茫。
泰伦斯轻轻拂过一旁的书本,在安静的气氛中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兰瑟这时候说道:“下午在东区有赛马比赛,您要去吗?”
泰伦斯半睁着眼睛嗤笑道:“你现在比起博格,还要清楚我的行程安排。”
兰瑟正经回答:“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当然要随侍在您的身旁。”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知道正是因为您之前总是避开我出去的缘故,我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泰伦斯扬起眉毛:“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兰瑟说:“我更希望听到的,可是‘放心吧,以后不会丢下你’这种话。”
“哦……”泰伦斯耸了耸肩,“也许我可以说——放心吧,以后我会带上陆斯恩。”
“……”兰瑟叹了口气,“主人,我觉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