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安雅从柔软的被窝中惊醒,钻出车厢,放眼望去,全是满目耀眼的阳光,一向寒冷的阳春三月,破天荒的炎热如夏。
炙热的高温不断地烘烤着大地,她跳落到地上,城中的内涝竟已退去,只余下一洼洼浅浅的积水,步子重了,也不过湿了鞋袜罢了。
纪阿四将他带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城中施粥,一队去了赵家大宅。
安雅看着长长的队伍前头,几个身材壮硕的彪形大汉正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分着粥,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些江湖上的好手,居然在这里做着最简单的粗活,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她的笑容就那样挂在脸上,柔柔的,只不过是一瞬间,却惊了他的心。
他端了碗稀粥给她,轻声说道:“你先吃点吧,回头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吃了。”
他指了指四周,对她说道:“幸好今日天放晴了,也变暖了许多,否则还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安雅无语的望着他,眼睛忽闪忽闪的,见他的脸色甚是憔悴,想是一早就起来忙碌,到了嘴边的怒斥终究还是吞了下去,温言说道:“这些瓦砾之下,不知埋了多少尸体,你就不担心会腐烂么?”
纪阿四茫然的看着她,他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这有什么不妥吗?”
安雅看着他失神的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将会是瘟疫的来源。”
她眉头深锁,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
她相信,只要她敢下令烧了这片废墟,眼前这些方才还对她感恩戴德的百姓,定是要活剥了她的皮。
向他们解释她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连纪阿四都不能理解的行为,她难道还能指望这群久居县城的山野小民能够弄明白,想清楚?
她纠结极了,数不清数量的尸体已经被水浸泡了一天一夜。若是往年的温度倒也罢了,她抬头看着太阳,用手遮住刺眼的光芒:“这种天气,只要再持续两日,可就要完蛋了。”
“安大人。”惊云唤道。
她正火大着,听见惊云的声音,脸色更加的不快,没好气的问道:“不是让你去赵家挖粮食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说着,一脚揣在他的小腿上,这点疼痛对惊云来说算不了什么。让他郁闷的是,他不过才叫了一声:“安大人”,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竟惹得她勃然大怒。
抬眼向纪阿四求救,却只见他的主人冲他使了个眼色,忙打消了别的想法,委屈的说道:“粮食倒是从仓库里挖出来了,可赵家的人,死命的拦着不让我们搬走。”
说了一半,瞧见安雅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我们怕伤了大人的家人,这才…”
“哦?”安雅疑惑的看着惊云,冷冷的说道:“那几个祸害,居然还活着?”
倒不是她觉得这一家子人该死,只是没想到他们这般的好运气,听惊云的口气,不仅活着,还好的不得了?要不怎么能有力气叫嚣呢?
赵家的宅子塌了大半,他们却能死里逃生,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摆摆手,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离赵家大宅还有老远的距离,安雅就听到了刘妍芷泼妇似的叫骂声。她不禁捂了嘴,干笑了几声,这样的好戏,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平日里,赵静曼最是在意自己的脸面,刘妍芷人前的时候,也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不是这次安雅想从赵家搬走存粮,她还不见得能露出本来的面目。
刘妍芷披散了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唯独那气势,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那几个派来搬粮的大汉生怕伤了她,围了一圈,进退两难,硬生生的隐忍着,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是愤怒极了。
要不是辱骂他们的是安大人的表姐,他们早就一巴掌拍了下去,保管老老实实的,哪里要受这等鸟气?
刘弘文重伤初愈,只坐下一旁叫骂着,赵静曼却是插了腰,时不时的上去推搡几下。
惊云觉得好生诧异,听说安大人自幼是长在赵家的,她那样杀伐决断的性子,能有这样的亲戚真真的是出人意料。
“行了表姐,你不要脸面,姨母还要呢,咱们赵家还要呢?”
待走的近了,她才看清刘妍芷,除了狼狈了些,浑身上下,竟是完好无损,半点伤痕也无。
她先是在心中叹了声:“真是好命。”转头见到赵家大宅里幸存的小楼,不免鄙夷起来,赞一声:“怨不得。”
安雅向来觉得自己贪生怕死,却不曾想到赵静曼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一家三口住的院子,修的那叫一个坚固,那叫一个稳如泰山。
纵使整个平江县的房子倒了个七七八八,刘妍芷的小楼也不过是掉了几片瓦,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毫发无损。”
这样的良心工程比起她那幢在冰雹来时,瞬间倒塌的小楼,质量不知要好上多少。
安雅甫一出言,刘妍芷便立时掉了“枪口”,对她大骂道:“我说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来赵家抢东西,原来是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刘妍芷喘了几口粗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尤不解气的骂道:“自己偷,自己抢还不算,现下还带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来抢我家的东西。”
她的手指不停的指指点点,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