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和李智宸也不催促,只看着纪阿四凝神思考,话已带到,剩下的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踏出这个房间,他或许会失去执起安雅双手的机会,也或许安大人贤良淑德,不与他计较。既顾全了“旧人”,又不见罪于“新人”,两全其美也说不定。
这一切,全在他的一念之间,是福是祸,皆要一力承担。
纪阿四想了半晌,终究还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站起身子,深深的看了安雅一眼,眸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浓浓忧伤。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迈出了殿门。
这一步仿若重逾泰山,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一步仿佛跨越生死,让他难以逾越。
前进一步是无可比拟的痛心,退后一步又是失去部下忠心的窘境。
是要美人一心相待,从此相濡以沫,花前月下,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还是要部下的赤胆忠心,从此义薄云天,百战生死,为她踏平身前不平路。
短短几步路,纪阿四却像是提前走过了他的一生,立在门口,他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安雅。
天知道,他多想让她醒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向他撒撒娇,甚至宛如泼妇似的怒斥他。只要她让他留下来,他一定会奋不顾身,抛弃所有站在她的身边。
去他的江湖霸主,去他的师门命令,去他的富可敌国。
这些都不重要,他这一声所求,惟愿她所求必得,一声福寿绵长。
至于他自己?
纵使血染一身,直坠阿鼻地狱,又如何?他此生无悔。
可是,那个倔强如石,骄傲如松,坚毅如石的女人啊,到底不同于旁人。那他便替她挡下一世罪孽,助她展翅高飞,翱翔九霄,让她直上青云,笑看苍生。
只要她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即便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那又怎样?
李智宸目送着纪阿四转身离去,带走了满殿的喧嚣,空留下一室的幽静。
他望着因隐忍而在纪阿四的手中龟裂成片的药碗,溢出来的苦涩汤药洒了一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听见他轻声的说道:“安雅,逼走他,你心里好受么?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当真以为他是瞎子么?”
床上,紧闭这双眼,千唤万唤,犹自不醒的安雅,突然间睁开了眼睛,说道:“原来我演技这么差,看样子还是修炼的不到家。”
她有些自嘲的笑着:“居然被君浩一激,就成了这副鬼样子,真是惭愧。”说着,还冲李智宸调皮的眨眨眼,无辜的问道:“你说说,那些老狐狸的面皮,拿什么锻造的,怎能那般的无坚不摧?”
话未说完,安雅被自己呛得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示意李智宸赶紧消失,“没事别来烦我,我太累了,正好能歇两天。”
“你不生气?”李智宸疑惑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雅自觉的端起汤药,忍住胃中翻腾的恶心,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反问他。
好容易喝掉那一碗黑色粘稠的液体,又抓了颗蜜枣塞进口中,静静地说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是让大魏的百姓丰衣足食,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我的使命是守护我所在意的那些人,好好的活着,免受不必要的离别之苦。而他,自然也有他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皇和母后,有义务一定要站在你的身后,成为你的靠山。愿意帮着我,陪伴我的,我很开心,也很感激。没有来救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雅笑着说道:“我总不能怨恨每一个有能力救我,却没有来救我的人吧。我命如蜉蝣,强大的人那么多,人家好端端的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是有病吗?”
她望着窗外,蹦蹦跳跳,蹲在树干上,尖声鸣叫的鸟雀,有些发愣,却还是说道:“更何况,我不喜欢那种为了女人,甘愿倾其所有,只为搏红颜一笑的男人。”
安雅伸出一根手指,让飞过来的小鸟落在上面,轻声说道:“为女人包办一切,等同于将鸟儿折断羽翼,圈禁在笼中,这是毁灭的恨,而绝非成全的爱。”
她抚摸着鸟儿柔软的绒毛,低声说道:“李智宸,天底下知道成全的男人太少了,我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也变成我所讨厌的那种人。那样,我宁愿从未认识他。”
李智宸仅仅的听她说话,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一片,他似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裂开,然后“砰”的一声化成碎片。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
他以为许她皇后的尊荣,一生的隆宠不衰,甚至愿将他的天下拱手相送。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不惜背叛李家皇朝,以万里江山为聘,只求她一颗飘忽不定的心,能为他而驻足。
他不怕一无所有,怕只怕他有的,都是她不想要的。
李智宸出神的看着她,看着她饱含着睿智和冷厉的眼眸,看着她一张一合,将他的希望撕扯的粉碎的红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缓缓的站起来,拼尽全力忍住心中奔腾而来的哀恸,只是说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交给我。在大魏的地界上,还没有我保不住的人。”
一晃十日,这时一位明朗中带着几分憨气的女子,一手托着硕大的肚子,一手扶着腰,摇摇晃晃,笨拙的往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