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东海之东,幽元境合虚山。/p
日头初升,滨海远望,山巅成片金黄的蔌合,在风中颤颤折着腰,似在替主人迎接远到的贵客们,细品下,意境甚美。可眼下,远道而来的贵客处境却尴尬,正挤油渣似的堆在山门结界前,等着主人开门。/p
从卯时初来到如今辰时末,陆陆续续来人已将不算窄的地方站满,大家伙落了云头后,立时捻了法术,以示对此间主人的尊崇。这样一来,便硬生生站了个把时辰,虽说腿肚子已经发颤,但众目睽睽下,个个仍是站的笔挺。/p
没柰何,六界中时和岁丰已不知多少年月,万把年轮上一回的今日算个大事,大家伙齐齐来此是为贺混沌初开时期为数不多尚未应劫的尊神之一——鸿冥道祖的寿诞,自然谁也不敢无礼,生怕落个不敬尊神的罪名。/p
至于为何一万年才来一次,据说是这位尊神爷爷生性淡泊极致,十分怕吵,当年若不是天帝不松口,怕是连一万年才被人拜上一回的事都免了。/p
只是周期如此绵长,难为各族还劳心记着此事,从未岔过,也算奇迹…/p
众人等得焦灼,山门依旧关得严实。/p
大家心里纷纷猜测缘由,嘴上不说,只眼风甩的频繁。/p
孰不知鸿冥道祖昨夜多喝了几壶,此时仍睡的酣,随侍的仙童云讳也早就过昏了日子,直到看见丛丛云头落在门口,才一拍脑门想起今日之事。待急忙跑去道祖爷爷门口张望,发现他老人家未曾动弹一丝,照这势头,按惯例鸿冥得睡上三五日,云讳心里急得沸开了锅却无计可施。/p
要知道,偌大个合虚山只有鸿冥领他住着,云讳比谁都要了解祖师的脾性。他老人家平日里十分随和,衣食住行都无所谓的很,但谁要是扰了他生平两件大事——睡觉与喝酒,怕是就要惨上一回了。/p
“你家祖师可是又醉过去了?”/p
云讳正在门口急的直画圈时,一声带着丝戏谑的问话生生吓了他一跳。祖师怕人聒噪,亲自用结界封的山门,哪个不怕死的敢擅自闯进又或者谁有本事闯进来?/p
云讳一惊之下,大力一转头,差点扭到脖子。/p
身后,一个长相极清俊的少年抄着手靠在廊柱上,正噙着抹淡笑。他一身苍蓝色的袍子穿得利索,紫玉冠束起乌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又在俊气中添了几分硬朗,狭长翘尾的眼,有些凉薄的唇…样样都恰到好处。只是,眉眼间总有些玩世不恭的调调。/p
美人,不论男女,总难让人生出反感。要说云讳之前还因为有人乱闯生了不满,在对上这张脸之后,也平和了许多。/p
他见对方姿容卓着,料想着身份合该不低,便拱手做了个揖,才端了个主人家的架子问话。/p
“仙君可知这是何处?便敢乱闯祖师爷爷的门么?”/p
少年听完,未立即搭话,只是站直了身子,正正腰带,又拢拢袖子,而后才弯下腰对着不及他肩膀高的童子笑道:“本君在合虚山耍乐的时日,你这娃娃怕还未出生。行了,快去叫祖师爷起来,就说胥夜来探望他老人家。”/p
胥夜?/p
云讳的嘴顿时像塞了个鸡蛋,半天合不拢。这这这…这个就是天帝次子,六界第一美男,三万岁便驯服奇兽水麒麟,五万岁便敢和巫族族君叫板的祖师爷爷唯一的弟子的胥夜殿下么?/p
云讳脑中过了好长一段履历,过完后激动得有些手抖,愣住不知动作,胥夜一个爆栗才拉回他的魂。/p
“你这娃娃,还不快去,外头众人都等的着急,我大哥身上有伤,不便久站。”/p
云讳忙不迭应着,懵着圈转身就要推门,手刚触上,想起什么便烫手般缩了回来,只拿着一张扭成苦瓜的脸对着胥夜。/p
“殿下,小仙不敢吵嚷…上一回不小心吵到祖师爷爷睡觉,便被他罚着擦了整座珪梓宫的地,如今胳膊还疼…”/p
胥夜听完,有些愕然,不过须臾后便了然点点头,嘀咕道:“小老头近些年脾气见长啊…”/p
于是,他走近,将云讳往一边推了推,道:“我来!”/p
云讳心花差点怒放,在心里将胥夜夸了一遍又一遍,想着殿下不仅长得好,还古道热肠,连初次见面的小仙童也想着帮上一把…/p
“哐当!”/p
一声巨响后,云讳脑中弦断,定定瞧着被胥夜一脚踹开的门,笑容僵在了脸上,木然。/p
死定了!你踹门就踹门,为何非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回头定是要连累我,作孽。/p
他匪夷所思的盯着漫步趟进门的胥夜,开始考虑要不要撇下此人跑路。/p
可外间动静如此惊人,里面哪怕是睡神也醒了。就在胥夜大咧咧进门而云讳准备跑路的同时,只闻里间鸿冥祖师一声怒斥:“云讳小崽子何在?何人滋事?”/p
这一下,云讳差点没哭出来,只好小跑着跟进去,老实站定后立马撇清关系:“祖师爷爷,是…是胥夜殿下来了,不小心弄坏了门…”/p
原以为接下来祖师会怒不可遏,一个指头将唯一的弟子连同他抛上屋顶云云…可没想到,他老人家只是一脸睡意未解的翻了个身,顶着两只鱼泡眼和一头乱草般的白发坐了起来,扣子是歪的,胡子也粘在腮边,觑了眼云讳满脸大汗珠子,便闭了嘴。/p
榻边,胥夜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壶酒,一改之前不着调的样子,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p
“师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