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勒哥倒并非是妄自尊大。
高昌王城距离长安城尚且有四千多里,距离汴京至少五千里以上了。
古代军队正常一天行军六十里,走四千多里,需要七十几天,两个多月。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士兵不可能持续两个多月每天行军,而且遇到山路、雨天,又会延期推迟。
当年李世民派遣侯君集征讨高昌,30万人从长安出发,走了五个月。
当然,史书只会记载太宗皇帝力排众议,任命侯君集为河道行军大总管,统帅三十万大军灭西昌。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后人看来难免会将历史简化。
以至于经常犯一个毛病:至于如此复杂吗?区区蛮夷,不是挥一挥手,就灰飞烟灭了吗?难道不是天朝共主至尊一声令下,就有百万大军一人上去一脚,西域就被灭了吗?
这样西域都灭不了?
不是吧!
这个皇帝也太差了!
不会吧!不会吧!
侯君集走了五个月,强盛的唐军走了五个月!
这就是毕勒哥敢出兵河西和大宋叫板,且在战败后又有恃无恐的根本原因。
巨大的纵深,对宋军西进的阻隔,并非坐在学院里读书的那些理论派能切身感受到的。
毕勒哥说道:“此事当从长计议。”
再凯尔却也不再多言,但他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推进高昌继续对河西用兵。
并非再凯尔野心大,而是他此次战败,威望必然受到影响,他想要在未来继承高昌国汗位难度增大,支持他的大臣必然也会减少。
例如宰相此时的态度转变,就说明了问题。
总体来说,靖康十二年,整个东方世界的局势趋于平稳。
宋金两国超级帝国停战,草原诸部中,也仅仅只是蒙兀人开始正式站队。
与李彦仙偶遇的乃蛮部突厥人此时却还无心卷入大宋的扩张中。
至于今年发生的宋军与高昌的战争,其体量相比过去的宋金之战、宋夏之战、宋丽之战,实在小得可怜,小到史官们也不会浓墨重彩去描绘当时的过程。
但是,史官们一定会重点强调凉州之战的意义:它是大宋征讨西域的导火索。
九月十五日,关于辽东最新的统帅和都护任命公布后,还是在汴京引起了不小的震惊的。
受命的李纲这一天也回到了汴京觐见了赵官家。
没有人知道赵官家与李纲谈论了什么。
众人只知道谈论完后,李纲就回家收拾行装,准备赴任辽东。
傍晚的时候,汪伯彦的马车停在了李纲的府邸门口。
“李相公,户部侍郎汪伯彦在门外,说要拜访您。”
“汪伯彦?”李纲有些讶然,“他来作甚?”
“没说,只是说有要事。”
“让他进来。”李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李纲与汪伯彦不熟,李纲是一个不喜欢在官场上结交其他人的人。
他面目消瘦,皮肤黝黑,看上去像一个老农,似乎没有官场上沉淀的那种气息,但他的目光却明亮而坚定。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赵宁要让他去辽东的根本原因。
辽东现在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场。
一旦无数金钱在那里流动,必然会快速形成各个派系。
按照权力延伸的规律来看,权力一定会向利益场聚集,并且快速形成一座座本地山头。
李纲这种孤臣,最适合此时的辽东。
汪伯彦很快走进来,看见李纲后,汪伯彦表现得很尊敬:“下官见过李相公。”
“汪侍郎有何贵干?”
“不敢不敢。”汪伯彦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听闻李相公要去辽东了,下官前来送别,顺便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呈报给李相公。”
“什么事?”
“是关于一个叫卢清流的。”
“卢清流?”李纲疑惑道,“他是何人?”
“他是大宋的一个商人,应天府人,早年在应天府做买卖,后来去辽东做买卖,这些年为辽东军提供了不少粮食。”
“一个商人,有什么奇怪的吗?”李纲又问道。
“这个商人可是出了名的在辽东与金人走私的。”
李纲怔了怔,问道:“当真?”
“那个朱建呈,就与他有过往来。”
“那个龙卫军第一军第三营的副参军朱建呈?”
“是的,就是他。”汪伯彦说道,“据说朱建呈被发现与金人走私,还是卢清流检举的。”
“卢清流为何要检举朱建呈?”
“这个下官不得而知了。”
李纲又问道:“你是如何对此事知晓如此详细的?”
“去年安东都护府户曹提报到户部,就提起过这个卢清流,户曹检举他漏税,本来地方官员是要审查他的,但是卢清流不但没有被审查,那个检举卢清流的户曹张忠倒是被以玩忽职守调走。”
“检举卢清流的文书可还在?”
“在户部封存,由于时间还短,并未销毁。”
李纲敏锐察觉到,问题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汪侍郎为何突然来我这里,跟我说这些事?”
“下官只是觉得,龙卫军走私一事,牵涉甚大,现在李相公要去辽东整顿,下官将自己知道的,告知给李相公,李相公也好早日肃整辽东。”
“有劳你了。”
“不敢不敢,下官倒是没有别的事,就不打扰李相公了,祝李相公一路顺风,告辞。”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