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王怀吉小步走进来,呈递上一份文书。
大臣们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文书,越过了军政院,直接呈递到天子御前?
赵宁心头也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打开奏报快速看起来,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朕派去高昌的使者被杀了?”
赵官家的语气平静,但声音却传到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颤,刚才还欢欣鼓舞的文德殿,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王宗濋才跳出来说道:“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当立刻发兵十万,灭其国!”
“不可!”
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是军政副使范致虚。
王宗濋义正辞严地说道:“天子的使者都敢杀,让他们多活一天都是罪过!”
范致虚说道:“王太尉难道忘了刚才我们在讨论什么?”
“刚才?”王宗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道,“讨论灭金国啊!”
“那现在怎么能出兵高昌呢?”范致虚又问道。
孙傅却站出来说道:“高昌区区小国,交给西北两位经略使,抬手可灭,与北伐金贼并无冲突!”
赵宁一看,好家伙,连孙傅都赞同,这不得反着来?
范致虚说道:“孙侍郎就不要添乱了,伐金国已经是五路大军,若是西北乱动,战局出现变动该如何?”
“出现什么变动?”孙傅显然不屑范致虚这种保守的想法,在他看来,这种想法就是怯弱,就是瞻前顾后,这与目前大宋朝对外的态度是相违背的。
孙傅继续铿锵有力地说道:“西北击败高昌国,五路大军灭掉金国,有什么变动?能有什么变动?现在国朝上下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团结一致,人人勇不畏死,金贼不过纸糊的罢了!范相公现在还说如此丧气之言,是何居心!”
听了孙傅这番描述,吕颐浩和张浚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好家伙,打仗在孙侍郎心中就这么简单?
出兵就一定能赢?
且不说金国强弱,便说五路伐金,动员数十万人,其对前线管控难度,绝对是极大的,若是稍微有操作不慎,一路坍塌,风险岂不是倍增?
这时候西北再用兵,不是继续增加不确定风险吗?
赵宁虽然恼火,但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孙傅说的倒也没错,但他的观点建立在宋军每一次战役都能赢的基础上,只要每一仗都赢,别说同时出兵西北,就算再出一路打草原都没问题。
这就是纸上谈兵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组织越庞大,其发生不可控风险的因素越多。
这很好理解,你统帅一万人和统帅一百万人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一万人你只需要设置十个指挥使,你天天跟这十个指挥使开会,让他们每天详细汇报军中情况,你不定期去抽查。
但是一百万人,你要设置多少个指挥使呢?
一千个?
显然这个时候,要设立好几个元帅,分别由不同元帅统帅各路大军。
那如何知晓各路大军的状态呢?
信息层级越多,越容易偏离。
传到你耳朵里的信息,可能早就不是一线真实的情况了。
若是稍微有一路出现哗变,如何保证军队其他数十万大军不会草木皆兵?
“诸位都说说现在怎么做?”赵宁问道,“高昌不仅仅杀了朕的使者,还将所有商人都扣押下来。”
大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赵鼎说道:“孙侍郎说的未必有错,高昌不足为惧,不会影响我们北伐金国。”
孙傅一听大相公支持自己了,立刻来了神,赶紧补充道:“前唐之时,侯君集征讨高昌,也并未消耗多少时日,虽然也派了大军,却无损耗,以前唐为例,我们讨伐高昌,对我们北伐也不会有影响。”
范致虚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面临的高昌,与初唐只是面临的却并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难道高昌更强盛了?”
“非也。”范致虚说道,“据我接到的消息来源,眼下的回鹘人,已经投靠西域的契丹人,若是我们要打高昌,绝非仅仅是跟高昌打这么简单。”
“西域契丹人?”孙傅讶然道,“契丹人不是在金国吗,如何跑到了西域?”
“孙侍郎在礼部,不知晓也情有可原了。”张浚接过话来,“当年的耶律大石,一路西行,抵达西域,在西域逐渐壮大,高昌回鹘人跟耶律大石关系密切。”
孙傅说道:“区区契丹而已,契丹被金国打败,现在我朝多次击败金国,如此一看,我朝轻轻松松击败契丹。”
这下众人更无语了,孙傅这货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一谈论其军事问题,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了?
“不如,北伐金国先放一放吧。”吕颐浩突然说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国家大事,还需要徐徐图之,最忌讳的就是操之过急。”
赵鼎也说道:“若是这高昌回鹘背后还有契丹人支持,恐怕北伐金国急不得,我朝现在虽然国富而兵强,但最忌讳的还是急躁。”
赵宁来回走动了几转,说道:“岳飞出兵草原,现在金国必然已经知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安北府恐怕已经起了战事,若是讨伐金国暂时搁置一边,那如何处置目前安北府的冲突?”
大多数时候,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同样的,战争一旦开始,不是随便说喊停就能停的。
任何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