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溃败而退的签军,在后退数里之后,就遇到了金军的督战队。
这督战队还不是专业的督战队,而是真正的精锐军队。
古代的督战队人数一般不多,主要是防逃兵,这是为了避免逃兵的影响扩大化。
但此时金军的督战队,却是金军真正的前锋在充当,他们有手中有充足的弓箭、弩箭,甚至还有火炮。
他们对那些后撤的签军,展开了无情地杀戮,数不清的箭雨朝前面射去,击穿那些签军民夫的身体。
无数人倒在地上。
原本往后逃的人群,被迫止住脚步,往东和西的方向逃窜。
但金人早已在那里安排了充足的人手,漫天的箭雨落下,人群再次被迫回去。
场面陷入极其残酷且荒诞的悲凉中。
这是一群人被当众抛弃的现实。
如果非要问他们手中是否占有宋人或者金人的血,恐怕他们都会很无辜和无助地说:我从出生,稍微长大,便是一个本分的农民,不去偷,也不去抢,每天只知道埋头种田,定期去服徭役,种出来的庄稼,十有八九交给了官府,自己留了最后一口,给家人吃,生一场病,整个家庭都会崩塌调。
有一天,一群人到村庄里来,他们用刀架在我父母和孩子的脖子上,要求我必须跟随朝廷出征,于是我到了这里!
我从不作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终于,他们知道,从不作恶,和像草芥一样死去,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可是知道又如何?
他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就像那些被风吹倒下的庄稼。
金军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来。
许多人再次发起了冲锋,像哗啦啦的洪流。
他们惊恐、无措,脸被冻得发青,但没有一个人敢乱说话,之前敢乱喊乱叫,哪怕稍微话多一点的,都被拖出去像狗一样被当众锤破了脑袋。
他们安静地跟着大部队往前,快速靠近之前的战场。
这时,大约有一百多人突然从队伍里跑出来,疯狂地往回跑。
但还没有跑两步,便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杀。
众人这才发现,不远处是有拐子马的,这些拐子马来去飞快,出手极狠。
那些原本也打算跟着逃的人,立刻收回了心思。
不少人开始往人群中间靠拢,本能地认为越往里面越安全,只要不死在自己头上来,总有活下去的机会吧。
斥候飞奔而来:“报!赢官人!大事不好了,更多的签军冲来了!”
“多少?”
“至少数万!”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阴沉。
岳云顿了顿,说道:“弩箭手和火炮营准备,来多少杀多少。”
“赢官人,真要杀?”卢崆惊愕道。
“杀!”
“可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现在是打仗!他们是敌人!”岳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头,但他的语气却如同钢铁一样坚定,“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仗,才能结束以后的战争,才能有更多的人不再被迫上战场!杀!来多少杀多少!杀到他们退为止!”
宋军的火炮再一次响起,恐怖的钢铁暴雨,将那些签军冲击得七零八落。
在铁炮的间隙中,强弩也开始冲击那一片地方。
签军潮再一次被击退回去,往回跑,却再一次遇到了金军的打击。
“不要杀我!我的孩子刚出生,他还在等我回去……”话音刚落,脖子就被一支箭洞穿。
“快跑!快往那边跑!别挡着我!”
“老天爷行行好!我的母亲病了,她需要人照顾……”
“……”
人群实在太多,想跑的人也跑不快,他们暴露在金人的弓箭射程中,成片成片的倒下。
地上的人堆积得越来越多,里面依稀能听到呼喊:“我要回家!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求求你们让我回去……”
最后数万人只能待在两军的正中央。
他们认为这样就安全了,但这也只是他们天真的认为。
金军发现他们不动了之后,便派骑兵过去驱赶。
金军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否能正面击败宋军,只要将这些人驱赶到宋军的军阵,就能对宋军军阵造成冲击。
只要宋军军阵出现错乱,那就是破绽。
早已埋伏多时的拐子马,就会露出他们锋利的獠牙,快速冲击宋军的破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在金军的杀戮驱赶下,后面的人群疯狂地朝前面冲,前面原本已经逐步停下来的人群,再一次受到了惊扰,就像水中的波浪往前推动起来。
人群再一次绝望地往宋军的方向狂奔。
毫无疑问,迎接的是火炮和箭雨。
无数人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你们不是王师吗!你们不是说要收复燕云的吗!你们不是说要将我们从金人的手中解救出来的吗!”
这样的驱赶,足足持续到傍晚,整整一天。
天黑之前,各方都停下来。
无论是宋军,还是金军,都在军阵前设立了一层又一层的栅栏,这是为了防止中间的那些签军晚上不要命地冲击。
正月十四的月光,已经很圆,而且很明亮。
它照耀在那汴河之畔繁华的东京,见证了人世间的奢华和欢笑,也照进了少女的梦中,更让正在读书的少年抬起头激怀人生。
但它也同样落到了此时,霸州城北,那一片片荒凉中。
同样的一片月,却是不同的人间。
薛弼走进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