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到八月初的这段时间,赵官家,以及东府宰执们,都热切地关注着买田、租田一事。
到了八月初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汇报到京师来。
各地卖田的越来越多。
而农政司也间隔几日便将租田的情况呈报上去。
不少从河东、河北流亡下来的流民甚至都领到了田。
有人感慨,京畿路的治安,似乎也在有所改善。
一时间,不少百姓都在称赞赵官家圣明。
八月初三,初秋的傍晚,暑气慢慢沉下去,已经不再似盛夏时那般酷热。
汴河的河水在落日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赵宁一身便装,从汴河桥上走过。
河中商船络绎不绝,从南方运来的货品琳琅满目。
有从东南两浙路运来的丝绸,还有荆湖路沿江南下后,进入运河,抵达汴京的荆湖大米。
齐鲁之地麻桑也有不少。
另外,还有一些官船,上面的货物都被隐蔽起来。
其中有不少是从河北、京东东路运过来的铁,它们是要被运到军器监制作武器的。
不远处的渡口,许多人正在卸货。
赵宁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相国寺附近。
大相国寺附近的夜市似乎快要开始了,许多小商贩在那里摆摊,周围的民众也明显在增多。
赵宁都定期出来走走看看,甚至还会去米铺、酒肆买点日常小东西,主要是了解了解价格。
民生无小事,现在东京的粮价依然很高。
赵佶时代的印大钱,还有前三次的宋金之战带来的后果,还没有消除,又逢现在河北、河东赈灾、打仗,东南相当一部分粮食再往那里抽调。
民生很难。
赵宁走访了几家,果然,粮价依然在两贯每石居高不下。
朝廷不是从京畿路各地收上来400万石粮税么?
拨300万石下去,平稳粮价,从哪里收的,就流入到当地,去平稳粮价。
这相当于从地主老爷的粮仓里把粮食拉出来,投放到各地去降低粮价。
对,就这么干!
赵宁走着走着,已经到了外城,他问荆超:“我们到何处了?”
“官人,这里是武成王庙附近。”
“哦,到了这里。”
赵宁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在樊楼遇到的那个钱槿姝,当时告别的时候,她好像说她就住在这附近。
赵宁在周围转了一转,还真让他找到了。
门楣上写的“钱宅”。
他走过去,对门口的人说道:“敢问钱槿姝可在。”
门口的人打量了两眼赵宁,问道:“这位官人找我们家小姐何事?”
“我与你家小姐有约,买卖上的事,前来拜会。”
“官人贵姓?”
“免贵姓赵,一个宁。”
一个家丁说道:“官人稍等。”
另一个家丁说道:“诶,今日有贵客,官人要不改日再来拜访?”
那个准备进去通报的家丁说道:“你怎知道这位官人不是小姐的贵客!”
那家丁连忙说道:“失礼了。”
另一个家丁便进去通报了。
赵宁觉得这两个家丁挺有意思,一胖一瘦,而且说话待人礼貌客气,足见宅子的主人也是一个很和善有礼的人。
赵宁问胖家丁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钱五。”
赵宁从怀中取了一点钱出来,递给钱五,钱五立刻说道:“官人使不得,咱可不敢收,若是被小姐发现了,咱就惨了。”
赵宁尴尬一笑,问道:“你家小姐在见谁?”
“说是东京的几个大人物。”
“多大的人物?”
“说是东京首富,还有大官之子。”
赵宁想起钱槿姝跟他说的,是来东京做买卖的,打通关系在所难免。
赵宁心中疑惑,东京首富谁来着?
不多时,那个瘦家丁出来了,他出来的时候,面带笑容说道:“官人,里边请。”
赵宁带着人便走了进去。
他一走到客堂外,里面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过来。
钱槿姝走出来,对赵宁作揖道:“赵官人,家中有客人,未能远迎,还请海涵。”
“无妨,在下也是临时来的突然,打扰了钱小娘子。”
“里边请。”
赵宁走进去,找钱槿姝的引导下,寻了个座位坐下。
除了荆超跟随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恭候。
钱槿姝的确来了一些客人,从衣着看,非富即贵。
钱槿姝为赵宁一一介绍了一遍,双方相互点头回应。
一个着霁色(古代的一种眼色,天蓝色)长衫的男子说道:“这位赵官人,不知家中从事哪个产业?”
这男子一身长衫的价格恐怕到了一百贯,绝对的上品货。
赵宁记得刚才钱槿姝说他叫王才,家中在东京做纺织生意。
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对于赵宁这个后来者,明显有点生疏和排斥。
赵宁谦虚说道:“在下的买卖做得有点杂,什么都做一做。”
“粮食、丝绸、盐,还是茶叶?”
“都有一点点涉及。”
王才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那为何我从未听过赵官人的名讳?”
赵宁露出一颗洁白的牙齿,人畜无害地笑道:“你没听过正常,一般人都没有听过。”
他说的是实话,但众人微微一愣,却是认为赵宁这话是在嘲笑他们见识少。
“赵官人但说无妨,看看这东京还有什么买卖是我们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