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金军南下太突然,时间太仓促,目前斥候无法探明金人真实意图。”
韩世忠擦了擦手中的刀,皱着眉头说道:“我心中的疑惑还不仅如此,河北西路也传来金人南下的消息,这一次的金军南下规模到底有多大,金国出动了多少兵马,尚且不知。”
“若是深入我大宋腹地,去年年底,金人已经这样做过,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今年再故技重施?”
梁红玉却坚持道:“奴家倒是认为,金人这一次来的很巧,深入腹地的可能性很大。”
韩世忠摇了摇头,不太赞成自己妻子的想法,他说道:“前几个月的情报已经确认,上一次河间府南下的金军死伤大半,金军受到严厉的打击,如此短时间内想再次卷土重来,再故技重施,冒险深入我大宋腹地,金军统帅不会这么蠢。”
“但我却认为金军有必须南下的理由。”
韩世忠看了一眼梁红玉,他很尊重自己的妻子。
梁红玉虽然是青楼出身,但这个女子极其聪慧,并且行事果敢。
就说历史上,刘苗之变,梁红玉一夜驰骋数百里召韩世忠平叛,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再说黄天荡一战中,韩世忠先连连战胜金军,后因轻敌,在黄天荡惨败,但其实黄天荡之战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牵制了兀术,使金兀术北去而不敢南下。
黄天荡之役,一般的女人都会认为自己男人立了大功,会据理力争。
但梁红玉不同,她以护国夫人的身份上奏疏一封,弹劾韩世忠,轻敌兵败,要求朝廷严惩韩世忠,一时间举国震惊,无人不称赞。
这就是以退为进的政治智慧。
所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对政治、人情极其通晓的女人,这可能与她前半生的出身有关。
毕竟青楼女子,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学会对人情世故、人性规则的思考。
韩世忠说道:“良人何出此言?”
“官人也说了,今年年初,金军损失惨重。”
“没错,朝廷向天下发了邸报,岳飞在济南府大破金军主力,后金军部分主力撤退到吴桥县,被我所遇,杀敌数超过一万,我亲自核查过,做不得假。”
“此后河间府的金兵动向如何?”
“一直按兵不动。”
“若是给官人四个月的时间,官人在一场大败后,还能再出兵多少?”
韩世忠答道:“四个月时间,要再出兵是不可能的,军心受损,即便有兵,不可能轻率出动。”
梁红玉又说道:“而且,眼下才八月,尚未入冬,往年金军都是入冬之后再发兵南下,以我军最弱的时候,发起兵事,而此次仓皇出兵,必有其他原因。”
“哦?”韩世忠倒是真没有想到这方面去,“什么原因?”
“奴家倒是认为,金贼此次仓皇出兵,与京畿新政有关。”
韩世忠更加疑惑,这哪跟哪,沧州离京畿有近千里,阜城离京畿也有数百里,阜城的战事,怎会与京畿路新政有关?
“良人何出此言?”
梁红玉继续说道:“奴家也是有听闻的,官家在京畿新政中,诛杀了不少人,可见朝堂上的反对声音极大。”
“那又与眼下战事有什么关系?”
“官人可知新政发布了什么?”
“什么?”
“与田有关。”梁红玉将新政内容说了一遍。
“良人竟然还关注了京畿新政。”
“奴家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官人。”
梁红玉自然是关注了的,不仅关注,还没少派人在京师送礼和打听消息。
主要是打听军政院的一些消息,以及朝中最近的动向。
毕竟自己的男人现在是东线大将,而且曾经受到赵官家的亲自接见,前途无量。
这些韩世忠都没有心思去打点,但梁红玉不同,她处理得头头是道,把后方打点得井井有条。
京师有什么事情,她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
“那此次金兵出兵,与新政有何关系?”
“趁朝廷混乱之际,出兵南下,若是再晚数月,京畿新政可能已经尘埃落定。”
韩世忠说道:“一个京畿新政,能有如何混乱,良人过滤了。”
“京畿新政可不是一般新政,奴家看了,牵涉到良田、粮食议价,当今天子乃是圣主,欲有重振山河之心,金贼是想趁着这个时机,快速进犯我大宋。”
“即便如此,金贼现在攻打我们,就能使朝政混乱?”
梁红玉说道:“如果金贼攻打大宋的命脉所在呢?”
“何处?”
“两淮,京师粮食重要来源。”梁红玉说道,“一旦两淮受到攻击,必然举国震惊,可能引发经济断粮,而新政动的是形势户和官户的利益,新政要么不发,一发必然人心惶惶,金贼打的就是经济人心惶惶之时,此乃雪上加霜。”
“新政可以随时叫停!”韩世忠说道。
“但朝廷新政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内部冲突已经形成。”
“你是说,京畿新政造成的内部冲突,削弱了京畿防御?”
“是削弱了京畿粮食供给,京畿粮食主要来自东南,以及京畿路本身,朝廷新政造成的内部冲突,使得部分形势户,可能在金军到来的时候,愿意投靠金军,将原本藏起来的粮食也卖给金军。”
梁红玉又补充了一句话:“别忘了,河北有许多官员和地方大户都投降金国了!”
韩世忠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