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如此大胆敢当众直接对王燮动手,除了已经笃定王燮有参与贪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延安府轮调已经结束。
新来的统领官杨知节跟王燮不熟,跟下面的士兵也不熟。
王燮被调查,他不会、也不敢为王燮说话,即便他在短时间内与王燮有串通,但他一个刚轮调过来的统领,下面的人怎么可能跟着他对抗朝廷钦差?
这就是轮调的作用!
轮调结束后,西北许多地方短时间内将出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
其他的官员?
都他妈的文官,文官在这个时候除了嘴上做道德谴责,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延安府司路参军卢盛惊恐地说道:“天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复转身,锋利的目光在知府衙门诸官员身上一扫而过,冷声说道:“朝廷钦差审案,军督府军督使在此,诸位静听便是!”
杨沂中一看李复这表现,心中不由得大赞,从皇城司调过来的人,办事就是利索啊!
杨沂中还不太习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大宋朝的文官。
实际上,延安府知府衙门里的官员,看见李复这种野蛮行为,也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大宋朝一个知府居然被当众如此对待。
赵宁:不习惯?那就慢慢习惯咯!
卢盛说道:“杨太尉,如此对待地方大员,不怕引起公怒吗?”
杨沂中取出赵官家的圣谕,说道:“沂中所行,如朕亲临。”
他又取出赵官家赐的金牌,坐在那里,淡定地说道:“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沉默下来。
李复问道:“刘丙在何处?”
王燮额头被撞破,疼得龇牙咧嘴,他喊道:“杨太尉,我是中堂(政事堂)任命的知府,是代天子牧民的朝廷命官,你敢如此对我……”
他话音未落,李复的匕首已经且了下去,一瞬间将他的小指给切了下来。
连杨沂中都没想到李复真敢下手。
这下疼得王燮鬼哭狼嚎起来。
而李复面色不变,将匕首换到了王燮的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准备再切掉他的无名指。
王燮疼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喊道:“住手!住手!”
“刘丙在何处?”
“住手,住手……”
“刘丙在何处?”
“在牢狱里,在牢狱里!”
李复收手,命人去找郎中来为王燮包扎。
这大冷天的,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冷汗直冒。
果然,杨知节杵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不会为王燮说话,更没有底气为王燮说话。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有几个人连忙往鄜延路经略司跑去,将事情转告给经略使张深。
这几个人是张深安插在知府衙门监视王燮的。
张深得知后立刻警觉起来:“轮调刚结束,朝廷就拍钦差来了?”
这时,军督府的人已经抵达了经略帅司。
“张帅,杨太尉有请。”
“哪个杨太尉?”
“军督使杨沂中杨太尉。”
“杨沂中?”张深愣了一下,这才回想起之前朝廷的邸报,原永兴军路都总管杨宗闵之孙杨沂中已经成了军督使。
“杨太尉在何处?”
“在知府衙门恭候张帅。”
“你们回告杨太尉,本帅很快就到。”
“杨太尉让我等务必护送张帅到知府衙门。”
“本帅的经略帅府有的是兵,还不需要劳烦诸位。”
“杨太尉说了,那些军官都是刚轮调过来的,未必与张帅熟悉,务必让我们护送张帅过去。”
简单的几句话,双方两底牌,双方相互威胁。
“那就请诸位在外面稍等,本帅取点东西,稍后便出来。”
军督府可不是摆设,谁都知道它现在是专门监察军政的,经略使虽说是一路最高统帅,但绝对不敢跟军督府叫板。
谁敢对抗军督府,就有对抗监察的嫌疑,那便是心里有鬼。
张深取了早就写好的告发王燮的奏疏,让人立刻往京师送。
他自己则带着人出了去,跟随军督官一起往知府衙门去了。
半个时辰后,刘丙被从监狱里提拿了出来。
这时张深也已经到了。
当张深看见王燮坐在那里,手指被包扎起来,桌上还有血,顿时吃了一惊。
“杨太尉,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延安府来了?”张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虽然表面是叫杨太尉,但实际上,颇有些长辈见晚辈的架势。
杨沂中淡淡说道:“张帅。”
张深感慨道:“哎呀,好像是七年前,本帅在京兆府与你祖父杨老将军见过,当时你正是二十岁的好儿郎,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杨沂中却冷着脸说道:“张帅,我们谈正事吧?”
“哦,好啊,什么正事?”张深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老狐狸,这一点还是懂的。
但杨沂中这个人性格比较硬,管你笑不笑,老子只认个理。
李复问道:“你是刘丙?”
那瘦弱少年点了点头:“草民刘丙。”
“你母亲叫什么?”
“李翠。”
“你可知你母亲在何处?”
刘丙迷茫地说道:“不知道。”
那晚,他本以为见到知府,便见到了青天,他的目光燃烧起了光明。
但随后的日子,他被关在监狱里,他知道,这件事,知府不会为他做主了。<